一 不屈的战斗
寂寞旅者,在沙漠中艰难前行,干枯的嘴唇如断流千年的河床,没有一丝潮湿和红润。烈日残酷无情,烘烤着绝望的大地,窒息所有生命的痕迹,连旅者羸弱的灵魂也即将被他夺去。
艰难前行的旅者喃喃自语:是谁把我送入这炼狱般的境地,是谁让我忍受这无情地折磨。我心中的生命之花,还未完全绽放,就要在炙烤中枯萎,那是我生的希望,是我生命的绿洲啊。
狂暴的风卷起漫天黄沙,想要淹没一切,想要冲垮一切。魔鬼的嘶吼夹杂着凄厉的风声,在满是死亡的沙海肆虐:我要毁灭一切,我要撕碎一切,无论是天堂的帷幕、人间的情感,还是地狱中烧红的铁链。
旅者瘦削的脸庞已变成枯叶,没有了生机。和流动的沙相比,他脸颊上凝固了太多历史的磨砺和岁月的侵蚀,他满是沙尘的眼睛早已流不出泪水,流出的只有绝望和愤慨。虽然移动的沙丘一次次地阻挡住他,直到把他埋入沙中,虽然天地都想让他屈服,可是他却像沙漠中的胡杨树根一样,扭曲着倔强地在沙海中不愿消散。
带着傲然和不屑的微笑,他看着魔鬼怯懦的眼睛。他用坚硬的外壳代替脆弱的肌肤,他用不屈地沉默代替细弱地呐喊,在时间的长河里,坚强地与胡杨树根做伴。在风的泣诉中、在沧海桑田的轮回变化中,他变成了一尊怎样也不肯屈服的石像,静静地等待着大地复苏的那一天,等待着,等待着,就这样过了一个春夏秋冬,又一个春夏秋冬,过了一百年,又一百年。
直到一天,在沙漠变成绿洲那年的一天,魔鬼变成时空的幻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石像躺在绿洲中央一潭清泉的水底,慢慢睁开了双眼。
二 苏醒和爱恋
清晨,晓阳初升,绿草如茵的岸边,蝴蝶、蜜蜂在花间快乐地劳作,无忧无虑地跳舞歌唱。清新的风从树林中徐徐吹来,翠绿的生命在这天堂般的景色里郁郁葱葱。
清澈的水里,鱼儿悄无声息的游,在清晨的阳光里,水底变得透明,清晰。跳动的光在水底投射出斑驳的影。
远处,小径上踏着青青的草,踏着晶亮的露珠,打水的姑娘身姿袅娜地走来,她白色的裙袂,就像天上洁白的云,她明净的双眸就像夜空里最亮的星。
把打满水的水罐放在嫩绿的草丛上,姑娘看着水面的倒影轻抚乌黑的秀发,美丽的容貌在清晨的风里,把这片天地洒满了灵气和纯真。当她带着最纯真的微笑,看着水中自己的时候,天地间所有的花儿都美美的盛开了,所有的树枝都冒出了新绿的嫩芽,万物都充满了活力。
还有一双眼睛,那双曾被黄沙迷住的眼睛,那尊石像的眼睛,那个与魔鬼决战的旅者的眼睛,在水底透过水面,默默地注视着岸边打水的人。他仿佛看到她在对着他微微地笑,甜甜地笑,在深深地注视着他。
在她满是春意的微笑里,他溶化了,他的心也如天地间的花儿一样绽放了,他冰冷的躯体也如天地间所有的树枝一样重新生出了活力。他,从坚硬无比的石像,化成了水中一缕缕悠悠的思念。
从那天起,他就时时等,刻刻等,等着那打水的人儿再次到来。每个她打水的清晨都成了他最幸福的时刻。在一天天地等待和一天天地相逢中,幸福的他获得了新的生命,那个和胡杨树根相伴的石像,那个和魔鬼抗争的灵魂,在沙漠变成的绿洲中苏醒过来了。
三 深深地祝愿
在每天的相逢中,醒来后的旅者变成了灵魂歌者,他在郁郁葱葱的林中歌唱,在清澈见底的水边歌唱,在春意盎然的天空里歌唱。
在清新的风中,他温暖的歌唱,变成了打水姑娘聆听着的大自然的天籁。
在林中的草地上,打水姑娘听着悦耳的风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甜甜地睡着了。他在空中漂浮着,看着美丽的姑娘。他不知为何会是如此的依恋,那种依恋让他感到生命的力量。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她的歌声,委婉动听,象鸟儿歌唱,象琴瑟齐鸣。歌声中,她在对一个人倾诉,说是如何地挚爱另外一个生命。这让他感到无边的迷惑。
又一天,姑娘盛装从草地上走过,幸福陶醉的走在一位俊美的少年身边。迷惑的旅者无法形容他的感受,莫名的悲伤把他深深地淹没。天空不再有欢乐的歌声,所有的歌声都挂满了伤感的泪花。
在岸边的草丛,映着水面倒影,少年和姑娘相视着甜甜地笑。旅者突然明白了,姑娘每天在水面只是在映照她美丽的面庞,并不是深情地对着他微笑。
旅者才真正明了,那双把他唤醒的眼睛,并不是深情于他,而只是看着她自己的倒影。
茫然和失落瞬间将他又变回远古的石像,不过,这次他没有像和魔鬼抗争时的悲壮,也没有被深埋沙地时的黑暗。他虽然仍然是一尊石像,可是,他冰冷坚硬的外壳里,已经有了一个跳动着的温热的心,这颗心,是那位美丽的打水姑娘用目光种进他的躯体。
他被泉水洗涤后的双眼无比清澈,他望向天空的目光平静而且悠远。他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和思念,变成了一缕祝福的微风,变成了一朵轻悠悠的蒲公英,轻轻地吹拂,轻轻地落在,她熠熠生辉的肩头。
又几个世纪过去了,他仍然静静地躺在水底,青苔为他披上裘衣,水草为他曼妙舞蹈,鱼儿为他歌唱。
他经历过的痛苦、挣扎、忍耐、等待、爱恋、迷惑、思念、渴望、祝福,这等等的一切,现在,都弥漫在这清澈静谧的水潭里,也都在涤荡在他,一尊石像,满是灵性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