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鸿是妈妈闺蜜的儿子,只比我大一岁,神奇的事情是妈妈这么好的朋友阿姨我经常见到,而这个和我年龄相仿的伙伴,我在去年见他之前竟然对他印象模糊。
重新遇到他是在他外公的葬礼上,阿姨心情悲痛,妈妈询问我要不要去为阿姨的父亲送上一份悼念,虽然妈妈再三说过去不去由我自己决定,但毕竟阿姨非常照顾我,在阿姨悲伤的时候我自然是要安慰和回馈给阿姨的,即使是给阿姨撑场面我也要去,于是我便去了。
爸爸开车带我绕到了专门举办葬礼一条龙和我们那里专门埋藏公墓的梵星山。“你一个女孩子本来就体弱,跟着我,不要随意乱走动。”爸爸叮嘱有些迷糊的我。
于是我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去磕了个头,在礼堂里看见了大鸿和他的双胞胎兄弟小鸿,他们皮肤白皙,身材清瘦,大鸿主动向我和妈妈挥了挥手,小鸿则是坐在椅子上静默地翻着手机上的电子书。
磕完头我突然想上厕所,于是一个人摸索找到厕所去,在爸爸强调下,本来不怕鬼的我却有点害怕这里会不会阴气很重,厕所里的水声滴答把我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根本没有什么事,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之后,脸盲的我并没有记住大鸿的脸,只不过感觉这个人变得熟悉了起来,在妈妈提起他的时候,我便大概有个印象。
那次葬礼之后,大鸿加了妈妈微信,自此他们就频繁联系起来,小鸿刚好考编上岸去外地工作了,大鸿选择在家里躺平。
妈妈在志愿协会做志愿者,不忍心看着大鸿放任自己不自食其力,像一个知心阿姨一样和大鸿聊起天来,妈妈第一次做个案,不善于电脑整理资料,我又老是推托不愿意帮她,妈妈就让大鸿来协会帮她整理,第一,正好可以让大鸿有事可做,第二,可以让大鸿和协会里的志愿者进行基本社交,不让他那么孤僻,第三,资料能够得到经过初步整理,三管齐下,何乐而不为呢?
大鸿说“在家里好久没吃有油水的东西了,好怀念潮汕牛肉火锅的味道。”妈妈便先请大鸿吃了顿火锅,我工作不管饭,中午也就跟着蹭吃了一餐。
我和妈妈相对而坐,大鸿迟到了些,妈妈旁边有柜子不好坐,于是她示意大鸿坐我旁边,看着我调的海鲜酱辣酱葱蒜全放一遍的料碟,大鸿微皱他浓密的剑眉,眨了眨新月型双眼皮下黑亮幽深的眸子,有些咋舌“你吃那么重口味吗?这样不怎么健康。”我看到他只调了最简单的葱,把火锅的汤汁倒到碗里原汁原味地吃喝。
妈妈和大鸿聊了一下文件的排序方法,对他说到“大鸿,阿姨可是很信任你的,可不能半路掉链子呀。”
大鸿拍拍胸脯,“阿姨,我你还不放心吗?保证完成任务。”
听妈妈说,下午大鸿就没有按照约定过来。妈妈给大鸿发微信,大鸿像是系统随机分配一般地回,妈妈倒也能理解“大鸿这孩子,有时候昼夜颠倒,他跟你们年轻人一样爱打游戏,本来他高中很聪明的,老师都说他原本的成绩至少能考985.211的,可惜他处于叛逆期,整天跑到网吧打游戏,结果只考了个普通二本。”
“他比我厉害,我高中也玩物丧志,结果大专欢迎我,他有二本学历,确实可以了。”我开始自怨自艾起来,妈妈最不喜欢听我这样贬低自己,我却偏要她难过。
“你也是个聪明孩子,也是被叛逆情绪耽误了,手机是个双刃剑,能放大挑动人类的情绪,有时候真的挺害人的,哎。”妈妈不想看我沮丧,她对我说道“虽然没有编,好在你现在总算考到一个还算稳定的工作了,我有点为大鸿的前程担忧啊。”
我曾经搬过一次家,和小时候的伙伴们都走散了,我后来考工作又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地方,会偶遇选择留下来的小时候的伙伴们,感觉大家的境遇全然不同,有的考上了编在稳定工作着,节假日福利很多,有的做自媒体,自带流量和粉丝,有的跑外卖一个月赚六七千,有的像我在贫困线上挣扎,也有的大鸿这样还没工作,专心啃老。
妈妈也曾问了大鸿未来有没有什么计划,大鸿坦荡地说“我想躺平,什么事都不做,实在不行就直播游戏过程,做一个游戏主播。”妈妈对大鸿没有理想抱负感到不理解,我却感觉如果大鸿真能直播起游戏那也是一项很可观的收入,况且,人的价值非得金钱和工作来衡量吗?现在这个工业化机械化的年代,其实人类个人的智慧和努力都是很渺小的,在宏观来讲,个人躺平或是内卷意义不大。
妈妈有时候觉得大鸿满嘴跑火车:“他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社交和运行方式都不知道,他却闭门造车,说出,跟他妈妈斗气,‘未来我的老婆过年只能看望公公婆婆,不能回娘家’这样可笑的话。你说是不是有点离谱?”
说这句话的语境是,大鸿感觉他妈妈对他爷爷奶奶不好——实际上事实并非如此,大鸿也没做到很好,于是他就说气话来气她妈妈,他甚至觉得我妈妈作为她妈妈的朋友在为他妈妈说话,没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他觉得自己是孤立无援的。
“妈妈,你说大鸿是不是加入了什么神秘组织,为什么他的踪迹这样神奇,偶尔能看到他,偶尔不能。”我有时候好奇会这样问到。
“他就是太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了,他有一股气,现状没有那么好,他不知道该怨谁,但凡他多和别人接触,他也不会这样。”妈妈叹了口,觉得有些心酸。
“我觉得之前的我和大鸿太像了,我们一样宅在家里,执拗于自己的小世界。”我觉得大鸿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大鸿的大名,于是我问妈妈“大鸿叫什么呀?”
妈妈回答道“张川穹。”
“山川穹宇,好名字。那小鸿叫什么呢?”我继续好奇地问妈妈。
“周重楼。”妈妈言简意赅,不多说一个字。
“那小鸿岂不是和妈妈姓?好酷呀,我以后孩子也要这样一个孩子跟爸爸姓一个孩子跟妈妈姓。”我觉得这样酷毙了,两个孩子虽然长相一样,只能通过耳边的痣来分辨,但是名字却大相径庭,世界上完全不同名字的人却长得一样,想想就很美好。
一次下班回家,我提前几分钟往家里走,大鸿骑着共享单车来我家拿妈妈给他准备的水果,他戴着一个黑色的包头毛帽,像一个韩剧男主一样走来,对我说“你6点下班,走路至少需要十分钟,为什么你六点零七就到家了?”
“上班摸鱼了,就盼着快点下班。”我对大鸿说着,“谁喜欢上班呀,肯定是越早下班越开心啦。”
“那也是,你上班很舒服,可我还是觉得待在家里时间都是自己的更舒服。”大鸿轻挑了一下眉,嘴角露出不经意一个邪魅的笑。
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大鸿,也很羡慕从前的我自己,可是不为世俗的二两碎银烦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挺开心的。
大鸿有洁癖,砧板上的肉掉在案板上,忘记洗,他会觉得好脏,他从来不吃糖,不吃高油高盐和食品添加剂的食物,买东西为了打折会一次囤很多,这些自律的习惯我倒是很佩服他。
不过他因为饥一顿饱一顿没有营养,已经瘦得像根竹竿一样了,于是有一阵子他开始在我家蹭饭吃早点和午饭,他一次能吃30个饺子,还只有八分饱,他也会一口气夹八块肉吃不觉得腻,妈妈说“我看他那些固执的坚持有些时候还是没有健康的生活习惯来得重要。”
因为大鸿在我家吃饭,我每顿都吃得特别丰盛,于是开始长肉,同事对我说“你好像圆润了不少。”那时我刚吃完早点,于是我把大鸿来我家蹭饭的事跟同事讲了,同事大惊“谁家好人来别人家吃早饭呀?”再三想了想她又说“你们之间关系一定很好吧,不然不会来你家吃早饭的。”
我思考了一下,确实我和大鸿这两个童年的朋友最近也在慢慢走近,他就像是我的一面镜子一样可以对照出我的观点和想法,看到他的生活状态我也会有一些自己的思考,我觉得所有人不管是否取得世俗上的成功,但有一点是一样的,所有人拥有的时间相同,所经历过的悲喜程度除了极端情况应该也大差不差,所以我们是相似的个体,过往留给我们的,都如雪泥鸿爪渐渐淡去,我们要面对的都是未知的未来。
我真诚希望我们都能奔赴一个好的前程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