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记忆
写于2016.10.26 凌晨 02:27
很突然，却又好像很自然。外婆已经八十二岁了。
我记得我小时候外婆身体还不错，精神也好，总是画很多娃娃，做成香包，然后坐在桥上摆小摊出售她的这些小玩意。家里肯定也是有的，每个门上挂一个，可爱的小动物和漂亮的如意结，到处都是。
虽然我也会陪外婆坐在她的小摊旁边，和旁边奶奶辈的老人“抢生意”。但其实小朋友更喜欢不远处那个青年人的小玩具，包括我也是。
纯手工的布艺和机器加工的成品相比，显得有些质朴，而小孩子往往更容易被新奇闪耀的小东西所吸引。
所以很多时候是没有生意的。大概是快到吃饭的点，就喊外婆回家，带着装满一整盒的小香包，一起回家吃饭。
外婆做的饭总是放很多酱油，黑黑的，我不太喜欢。听妈妈说，外婆不喜欢吃土豆。但我每次去，都能吃到外婆特意下厨炒的土豆丝。因为我喜欢吃。但是，后来，她都做不动了。
记起来那些香包的味道，那些针线的样子。帮外婆穿针线的时候，她说眼睛看不太清了，让我来。我会穿针线，却不会手工，只会补袜子。
外婆会画画，也会自己做东西，字也写的好看。有时候还会说我的字不好看，让我多练字。可是，我都不听。因为，我懒。
2 近况
距上次回家，不过两周多，却又在家里了。
上班的时候，总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好久没写日记。翻了翻记录，还是上次离家的时候写的。
2016.10.06 23:44
今天离家的时候跟外婆讲，我要走了。外婆问我，不是明天走吗？我说是今天出发，明天到。
她问我，去哪里。
突然就想起上次走的时候，骗外婆说我在西安上班，很快就回家。其实已经过去好久，快半年了。
这次我回，我在广州。她说了一句，怎么那么远啊。
我只能微笑，跟外婆讲再过三个月，到了过年我就又回家了。她又问，现在是几月，十月的国庆已经过了吗？
我说，是啊是啊，因为是国庆才回来的。
外婆不说话了，拉着我的手陪我走到门口，然后看着我跟着爸爸妈妈妹妹一起走掉。她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我回头看，她一直看着我们，我挥手让她回家也不理我。
我问妈妈，为什么外婆不回去休息呢。妈妈说，送人就是这样的，你要快点走，别人看不到你了才会回去，不然怎么叫送人呢。
记于火车上的心情
再看到这些话，真的是很难过。我曾猜想过无数次，最后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但我始终也没有做准备去迎接它。
我想着距过年就剩几个月了，很快就过去，就像2016年的上半年一样很快就过完。
我想着也许明年我就回到家里，在家近一点的城市工作，每周末都回家。
但我想的，和现实始终是不一样。
那天最后看到外婆的样子，比我过年时见到的她更加苍老。
外婆听力不好，从我有记忆的时候，一直需要大声讲话。到现在，大声讲，也听不到了。我能想象到她的世界是多么安静，也多么孤独。
我记得她和我讲我的小时候，讲我的表姐，却很难记得她讲我妈妈和舅舅的小时候。我记得她讲阿姨是抱养别人家的孩子，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姐妹，像是感慨血缘关系更牢固。我记得她讲外公曾经带她去县城以外的地方，为她做饭、照顾她，听来像是养了一个大小姐。更多的故事我不记得，大概是要讲，我却没有听。
后来的话题都是吃饭，吃饭，吃饭，偶尔外婆会让我陪她买药，偶尔讲我的头发太乱，偶尔……
3 哀悼
这次听到妈妈说，外婆为自己把寿衣和所有身边要放的东西都备齐了，还将晚辈要戴的孝布都裁好了放在那里。像是担心没有人为她准备后事，又像是担心打扰到我们。
我不应该哭的。大概她是早有预感，只是不确定是哪天。
妈妈给她买的新衣服，总是抱怨浪费钱，却又会好好穿上。有时候拉不动拉链，要让我或者是妹妹帮她。
吃饭，安安静静的吃完，不说话。偶尔，也是偶尔会因为太辣，自己去倒水。
没有人和她说话了。因为她听力不好，和别人大声讲话听起来像是吵架一样。
最后的生日像是等待已久，吃着丰盛的食物，尽管身体已经很难消化。
所有的亲戚都在。很遗憾，我不在身边，没有见到最后的一幕。
而此时此刻，我又太怂，不敢去看躺在那里的外婆。
遗照上的外婆，和我记忆中的外婆，相差无几，只是她就这样定格在那里，永远地睡着了。
外婆，希望你在天上过得好。我很爱你。
4 再见
2016.10.27 03:16
转眼又是27号的凌晨。天快亮了。
外婆，你终于要回到你的故土长眠了。那个老屋的背后，有我从没见过的外公，也有你心尖上的独子。
他们都在等你。
想来在另一个世界，你可以和他们畅聊人生百态，分享这些年来一个人的生活。
人的一生，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当你来的时候，你的父母、亲戚以笑声迎接，当你走的时候，你的子女、晚辈用哭声送行。
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