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段时期我在南方海边的某首大学学习,认识一个美术教授,他长得有点像田村正和,印象中总是咖啡色的西装,里面是高领的羊毛衫,显得特别温柔。我选了他的课,每次都不缺勤,并不是因为我喜欢绘画,而是我希望能看到不一样的美的东西。选这课的人很多,常常有个外系的女生坐在我的旁边,她很瘦,但是胳膊看起来很白很柔软,尽管我从来没有触碰过她,她讲话低声又柔软,以至于我总觉得她是海绵做的。我跟她是在一个社团认识的,虽然她坐我旁边,也只是热情的说几句,便听起课来。
教授姓应,他讲了莫奈、梵高,抽象派、印象派,《呐喊》、《向日葵》,只是这些我不太记得,跟我来上这课的初衷一样,我并不是喜欢绘画。然后他又跟我们说起他的作品——一系列的小镇版画,然后说道,他的作品由黑白两色构成,突然有人告诉他,他的画里面大块的黑色越来越多,那就是他心里存在的黑色,他要砸碎它。他又说,他想砸玻璃,砸很多玻璃,总会砸出几件好的作品。
当时的我总觉得我的生活是灰黑的,甚至离开这里后好多年都不愿意提起这里的日子,甚至都想把这一切完全的切割开。我留着长发,头发盖住了耳朵,甚至还蓄起了山羊胡,不过也是稀稀拉拉的几根。还带着一种颓废的病态,有人说我无病呻吟,有病没病也是那么造作着。到了这,我改变了一些观念,觉得有关的正确其实不是完全的正确,有关的事实可能不是事实,正义也许只是荒唐的热血,而生活却是夜色的迷离。大使馆被炸那时一群人喊着叫着游行到了世界之窗,而我恰巧没有遇上这个契机,只是回来的人总是义愤填膺。按照叔本华的逻辑,我这个作为意志的表象世界出了问题,我给自己的定义应该是罪孽深重,我觉得自己就像沉淀在黎明的那堆垃圾,应该被面无表情的清洁工扫进垃圾桶,倒在月亮湾去填海。至今我还以为我是有罪孽,但那种罪孽却抵不上之后的过错。
有一次在文山湖偶遇到应教授,我就问他:应老师,为什么我上您的课没有过呢?我每次都去上了课。应教授看了看我说:这个事情我不清楚的,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后来又跟他聊起了他刻版画的那个小镇,还合了影。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我顺利的拿到了这几个学分。我觉得他就像《美人》里的岬京助,我喜欢里面的药草,我甚至用迷迭香去形容女人,希望有人能用温柔弥合伤口。
后来我带着狼狈离开了学校。在城市里游走时,总觉得夜里的人才是最真实的,或许那就是每个人心里大片的黑块。在某年的元旦晚上12点,应教授在高校门口砸碎了玻璃,我是在某篇很小的报道上看到的。我没有亲见,甚是遗憾,不过我总觉得他迟早也是会这样做的。只是蝴蝶飞走了,荆棘鸟也停止了歌唱,迷迭香也成了记忆,那成块的黑色或许还是会藏在人的心里。也许该拿起锤子砸碎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