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桓的底线
三桓,是鲁桓公的三个儿子。三桓及其儿孙把持鲁国政权数百年。
汉代以后,我们经常会看到外戚专权、宦官专权。史书中,一提到外戚专权、宦官专权,似乎这个朝代就到了尾声。其实政治中,最大的不利,就是大臣专权,这是最可怕的。外戚也就是一二十年,就要倒台。宦官也是一任皇帝而已。大臣专权,不是江山异姓,就是皇帝人头落地。但三桓把持下的鲁国,不存在江山异姓,也没有国君人头落地的情况。
庆父曾想自立,鲁人不同意,自己也落得个自杀了事。三桓形成稳定势力后,他们的默契是国君我不当,权力我把持,三家相均衡。权利设计的很巧妙,无论哪一方都没有独自做大的能力。
但是,国君一直想灭掉三桓。昭公借助斗鸡游戏,发动了剿灭三桓的内战。三桓侥幸不死,依然尊昭公为君,只是不肯让他在国内呆着。
三十二年,昭公卒於乾侯。鲁人共立昭公弟宋为君,是为定公。
昭公死了,三桓仍立老国君的弟弟为国君。无论是昭公,还是后来的定公,都是以铲除三桓为己任的。昭公知、定公知、三桓知。
定公所作所为,比昭公还决绝。阳虎作为季氏家臣作乱,不能说与定公没有一点关系。定公五年,季氏家臣阳虎囚季桓子。定公八年,阳虎准备灭了三桓,定公九年,阳虎事败奔齐。
后来的孔子,也是不满三桓的。定公不断地给他升官,甚至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少正卯,这也是草稿版的指鹿为马吧?孔子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子鸣鼓而攻之”等政治宣言,既可以看做是向定公的效忠书,也可以看作是对三桓的宣战书。
孔子与三桓势不两立吗?不完全是这样。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孔子讲重话、讲气话,实际上,对三桓的底线还是了解的。尽管孔子想灭了三桓,但真正掌权的三桓不会真正伤害孔子本人的,因为要给还没有撕破脸的国君以面子。他们希望孔子远离鲁国就可以了。手段很文明,不是吗?
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
桓子受女乐,似乎是一件不雅事,事实真是如此吗?我们把镜头往前推一推。阳虎逃到齐后,齐国并没有收留阳虎,相当于是帮了三桓。而定公十二年,孔子又准备灭三桓。三桓求救的外部势力首推齐国。齐国给季桓子送女乐,其实是发一个信号,也是一个政治保证。季桓子以三日不听政的形式,向齐国作了强烈反馈,表示收到。这种类似放烽火一样的外交信号,齐国心知、季桓子心知,孔子也心知。
内政上,定公通过孔子之手毁三桓城池。三桓给给孔子发了一个信号,不送祭肉。孔子用的是暴力拆迁,而三桓在礼的范围内解决此事。通过两项参照,孔子明白夹在定公与三桓之间,是一个怎样的后果。
三桓如此讲礼,在后世是不可想象的。这也可以看出春秋时期的贵族专政,与后世权臣当权是有本质不同的。傀儡国君与权臣掰手腕,参合的人还想全身而退,真是比登天还难。
三桓要争国君的权,与国君是有合作、有竞争,与齐国也是一样。需要齐国帮忙时,齐国是盟友,但齐军入侵时,全国上下又要一致对外。这时,三桓与国君矛盾就是次要矛盾了。孔子的价值也被三桓重新认识。
冉有为季氏将师,与齐战于郎,克之。
孔子的学生冉有,为三桓带兵作战有功,季氏借此召孔子回国。其实,这更是发一个政治信号,既表明三桓不会夺国君之权,也向齐国宣示鲁国人才济济,不要轻易进攻。同时,也向孔子表明,鲁国的精英再内斗,亡国不远了,捐弃前嫌吧!
孔子自然明白,回国后,他的学生为鲁国奔走,自己再也不过问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