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三日,市重点高中兰德中学第六十七次迎来了一大群来自全市各大初中的中考尖子生以及一小群或托关系或砸钱进校的学生。亚晨就是那一小群中的一员。兰德中学今年的录取分数线是567,亚晨考了507,就差那么一丢丢他就达到兰德中学的录取分数线了,只要在“0”上加一小竖就可以了,正是因为少了这一小竖,他家里不得不在学费之外又多交了两万块的“调节费”给学校。他特意算了算,中考成绩的一分抵得上333.33333333元。只一分就值三百多块,难怪父母当初一直要自己好好学习。
依据入学成绩将学生分为三六九等似乎是所有重点高中的传统,而兰德中学更是将这个传统发扬到了极致:进校成绩640以上的进S班,低于640高于620的进A班,分数介于595到620之间的进B班,至于那些低于595的,通通滚去C班,当然也有例外的,只要塞点钱给班主任,低于595分的也是可以进B班的。可亚晨的分数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他比最次的567都还差了一竖,毫无悬念的进了C班。
高中的第一个晚自习,班里的学生轮流上台做自我介绍,亚晨坐在四组第二排,现在连第一组的学生都还没介绍完,他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到第二组的一个女生上台做自我介绍时,亚晨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那女生他认识,是他的小学同学,他们六年级同过一年班。女生在台上用一种很牛逼的方式做自我介绍——全英文自我介绍,女生的自我介绍结束后,班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不过亚晨没有鼓掌,因为他觉得这个女的在装逼。亚晨的中考英语成绩是32分,满分是120。
自我介绍完后,微微发福的班主任便上台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他说了很多,亚晨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只是一直在担心从班主任口中飞溅而出的唾沫会溅到自己身上。待班主任满面通红的结束了他那激动人心的演讲后,班内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次亚晨鼓掌了,而且鼓的很卖力,因为班主任那无聊的演讲终于结束了。班主任站在台上,他对这次演讲的效果很满意,一脸笑意的等待这雷鸣般的掌声渐渐熄灭。待掌声停熄后,便开始发放军训服装,服装发完后,便可自行回家或回宿舍了。
亚晨家在邻市的一个小镇上,他这学期住校。亚晨住的宿舍包括他在内一共四个人。第一次见面,免不了有些不好意思,打过招呼后,便都不再言语。亚晨一个人去食堂随便吃了些,回宿舍洗过澡后,便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6点,闹钟准时响起,暑假里被玩坏的生物钟还没修好,一群花季少男少女穿着迷彩服,站在初晨的阳光下昏昏欲睡。这个主任那个部长在主席台上讲着一些毫无营养的废话,一直讲到9点,才将学生放去吃早饭。下午两点准时集合,军训正式开始,这通常是亚晨午睡的时间。
高一新生入学前为期一周的军训内容真的挺丰富的,连着一个星期都在练习踢腿,在大操场踢,在求真广场踢,在很多地方踢。亚晨觉得学校一定是提前看过天气预报了,一整个星期都是艳阳高照,每个人的皮肤都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亚晨看着自己小麦色的健康肤色,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热衷于跑道海边晒太阳,明明在家也可以。
军训过后,便是正式上课了,一个星期的同甘共苦让亚晨和宿舍里的另外三人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其中和他友谊最深厚的便是睡在他邻铺的同时也是他同桌的魏贤,两人都热衷于一款叫《英雄联盟》的网络对战游戏。
魏贤是一个胖子,一个很胖很胖的胖子。亚晨和魏贤经常会在上课的时候讨论除了学习以外的一切问题,当然,讨论的最多的,还是游戏。再过不久就是校运动会了,他俩一个项目都没报,打算在运动会那天干一票大的。
秋高气爽的日子,高中的第一次校运动会如期而至,参加完开幕式后,两人便开始在校内胡乱晃悠,晃悠着晃悠着,一不小心就晃到了学校的铁栅栏下。亚晨抬头看了看铁栅栏,又看了看一旁胖胖的魏贤,有些担忧的说:“你能行么?”
魏贤底气十足的回答:“可以!”
“那是你先翻还是我先翻?”
“分什么先后啊,咱俩一起。”
亚晨有些忐忑的爬上了铁架,他总担心魏贤爬到一半会卡在栅栏中间,那样的话不仅魏贤会受伤,两人想要翻出去上网的计划也暴露了。然而事实证明,亚晨的担忧实在是多余的,魏贤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胖子也是可以很灵活的。
运动会持续了两天,亚晨和魏贤也在网吧里泡了两天。运动会后,便再没有什么大型的集体活动了,亚晨他们也没有了逃出去上网的机会,只得乖乖在教室上课。
现在是数学课,亚晨他们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很年轻的女老师,听说是一个很厉害的师范院校的研究生毕业,是学校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或许是因为她以前待的地方实在是太厉害了,所以她讲课也很厉害,无论多么难的题目,她都只三步就解决了。可惜脑子不是很好使的亚晨,连第一步都看不懂。
没办法,数学课上亚晨就只能玩一玩手机,发一发呆。因为如果不这样,一节数学课就很难熬了,可玩手机的时候也必须要提心吊胆的玩,因为不仅要防着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还得防着随时可能从教室后门摸进来的班主任。亚晨很喜欢在手机上看新闻,手机上的新闻和央视新闻联播不一样,央视新闻联播总是报道一些国家大事,什么中国又和哪个哪个国家建交了,什么哪里哪里又发生动乱了,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他觉得这些事情离自己太远了,他从五岁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个小地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湖南,他父母在湖南办服装厂,每年暑假他都会去那边玩。手机上的新闻总是报道一些很有意思的事,一些在大人的眼中很无聊的但他觉得很好玩的事。
高中的生活其实很无聊,亚晨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么期盼高中生活,说到底,这和初中有什么不同么?照样是每天早起上课,晚归睡觉。只不过现在比初中起的更早了,晚归的地方不同了而已,初中时晚归是归家,现在晚归是归宿舍。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体验集体生活了,小学的时候他就住过两年校,不过已经没多大印象了,他只记得小学的时候一个宿舍睡10个小朋友,现在他们宿舍只住了4个人。在学校宿舍住着有一点很不方便的是,每晚一到10点半就熄灯了,熄灯之后会有舍管查寝,如果舍管查寝的时候听到哪个宿舍有人讲话,他就会记下宿舍号,然后在宿舍成绩那栏给这个宿舍扣分,每个月底会有优秀宿舍的评选,亚晨他们宿舍每次都是C,因为他们每天晚上都会组织夜谈会。每次评选过后班主任就会罚他们钱,每人10块。听说是充当班费了,可亚晨到现在也没见什么地方用过班费。
他不明白学校为什么不让学生讲话,明明是学校自己安排的一个宿舍住四个人,既然是四个人住一个房间,那肯定得互相交流啊。现在不是在提倡学生要活泼开朗么?提倡学生要阳光外向一点么?不让人说话,怎么活泼?怎么阳光?哦对,他们每天都是在晚上进行交流,晚上是没有阳光的。其实学校想要改善晚上宿舍吵闹的问题,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来解决,比如说给每个学生单独安排一个宿舍,那样学生晚上吵闹的问题不就解决了么?你把一群人关在一个房间里,还不让人说话,人不憋啊?其实憋就憋吧,憋着憋着也就习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人家好不容易憋住不讲话了,你又说人家性格孤僻,说这样对成长不好,又让人家多多说话,多多和别人交流。让人家说话的是你,阻止人家说话的又是你,学校真是有病,亚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