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陈寅恪《柳传》四一七——嘉兴(一)、2025-01-16

牧斋、河东君之行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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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斋河东君自苏州而嘉兴,然后分袂,河东君自嘉兴而松江,牧斋至杭州而歙县,行程如图所示。在嘉兴分手,河东君作句以别,就是这节的内容。

1、河东君之诗歌。

《东山酬和集一》河东君《鸳湖舟中送牧翁之新安》(寅恪案:此首《东山酬和集》列于《有美诗》之前,《初学集》则附于有美诗之后。)云:梦里招招画舫催,鸳湖鸳翼若为开。此时对月虚琴水,何处看云过钓台。惜别已同莺久驻,衔书应有燕重来。(寅恪案:《初学集》“书”作“知”,较佳,盖避免《开元天宝遗事下 传书燕》条任宗郭绍兰之嫌也。)只怜不得因风去,飘浮征衫比落梅。

2、先生之笺释。

(1)先生首先笺释了河东君原文中聚沙老人的典故,就是牧斋自号聚沙的今典:寅恪案:袁瑛《我闻室剩稿》此题“牧翁”作“聚沙老人”,应是河东君此诗最初原题如是,后来牧斋编《东山酬和集》及《初学集》时,始改为“牧翁”。牧斋此别号当起于天启七年八月倡议醵资续成萧应宫所建塔之际。《初学集八一募建表胜宝恩聚奎宝塔疏》末题聚沙居士,盖取义于《法华经 方便品》“乃至童子戏,聚沙为佛塔”之典。又牧斋作此疏时,亦必獭祭及于《徐孝穆文集五东阳双林寺傅大士碑》所云“常以聚沙画地,皆因图果。芥子庵罗,无疑褊陋,乃起九层砖塔”之语。《初学集八一》复载《书西溪济舟长老册子》一文,末题“辛巳仲春聚沙居士书于蒋村之舟次”,其年月地域与河东君赋此诗之时间空间密相衔接。河东君此诗题所以改“聚沙居士”为“聚沙老人”者,初视之不过言牧斋六十之年,正可尊称为“老人”,若详绎之,则知“聚沙”本童子之戏,牧斋当崇祯庚辰辛巳冬春之间,共河东君聚会之时,其颠狂游戏,与儿童几无少异,殆《左氏春秋》所谓“犹有童心”者。河东君特取此童老相反之两义合为一辞,可称雅谑。然则河东君之放诞风流,淹通典籍,于此更得一例证矣。至若牧斋所以倡议续建此塔之意,疏文所言皆为表面语,实则心赏翁静和之才艺,而深悲其遭遇,欲借此为建一纪念碑耳。关于牧斋与翁孺安事,非此文所能旁及,倡议成塔始末可参冯舒《虞山妖乱志上》,茲亦不详及。

胡案:这段笺释,古典皆可寻,惟先生谈及翁儒安者,颇可一解释。《列朝诗集  闰集第四  女郎羽素兰》一条,先生后文笺释曰:鄙意牧斋或者如其《列朝诗集 闰四 女郞羽素兰小传》称翁孺安为“羽氏”者相类,可见此条为翁儒安也。文曰:素兰名孺(胡注:实际为儒安),字静和(胡注:号素兰),不详其邑里,或曰吴人也(胡注:常熟人,乃父有无锡入赘常熟张家)。出自兰锜(胡注:兰锜,指门第显赫),归于戚氏(胡注:同邑顾象泰),风流放荡,卒以杀身。或曰素兰解音律,推律得羽声,遂自命为羽氏。能书,善画兰。明窗琴几,莳兰种蒲,读书咏歌,故以素兰自号。明月在天,人静街寂,令女侍为胡奴装,跨骏骑游行至夜分。春期佳日,扁舟自放,吴越山川,游迹殆遍。天启七年九月中,夜漏三更下,不知何人磔杀之。狱具,卒不得主各。素兰即嫁,不得意,为《沤子》十六篇以见志。遗诗二卷,好事者序而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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