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都像是文城,什么地方又都不会是文城,总会有一个地方叫文城。虚无缥缈的文城,意味着林祥福和女儿没有尽头的漂泊和找寻。
从前的我,不会明白,为什么在人生之路上交上轨迹的两个人,突然就会因为某些事情,而变得渺无音讯了。现在,我有些明白了,这两个联系不到的人,只是有一个人在找,有一个人却在躲而已。人生的交迹,既可以是直线的相交,也可以是两个圆的相切。在圆的相切上,他们永远都只会有一个切点,这个切点就像是联系他们之间的一个故事,故事很短,讲完了也就离开了。
林祥福和纪小美的爱情就像是这个两个圆上的切点,就像是这个短暂的故事。仿佛从他们的遇见开始,就像是发生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但这个错误的遇见,却纠缠了彼此的一生。林祥福从遇见纪小美开始就被她身上一种特有的安静给吸引了,即便那种安静是源于她心中的一份等待,等待那个不是他的男子。他总是那么谦逊的生活着,就像他小时候就爱拿着凳子坐在母亲的织布机旁,就像他父亲教他读《四书五经》一样,他也同样喜欢上了小美给他孤单的生活里,点燃的那根蜡烛了。只是一根蜡烛,被火烧干净了,也就没有了。当小美第一次掐灭了林祥福的蜡烛离他远去的时候,他茫然了,他的心里有痛,但也有恨,但他的骨子却里永远保留的是那份与生俱来的谦逊。即便,他明白了小美只是欺骗了他的感情,但在他第二次见到小美的时候,他却仍然心软了。小美怀上了他的孩子,怀上他们错误爱情的结晶。那时候的林祥福,是幸福的、是开心的,就像他重新接纳小美一样,他又感觉自己有了一个家。可是有家的日子并不长久,就像时间在催人不停向前一样,小美的等待也催促着她不得不离开,在布满月光的小路上,在晨曦微明的田垄上,她再次告别了林祥福,同时也离开了自己的刚满过月的女儿。尽管,她的心里有千般不舍,但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这次的林祥福,却没有像上次那样,随她而去,他选择去跟随她,去找寻她,带着他们的女儿,在一个大包袱里装上他“一整个家”,从此走上了漂泊流浪的寻妻之路。他不知道小美到底在哪,他只知道他们曾描绘过一个叫文城的地方,可是文城到底在哪里呢?
他从他最北边的家找到了中国最南边的小镇。在一次次的长途跋涉,一次次的与风雨同行,在这个叫林祥福的人的眼睛里没有因为找不到那个叫文城的地方而迷茫,反而在他的眼睛里射出了更加坚定的目光。他怀抱着他和她的女儿,一路往南,穿过树林,穿过沙漠,穿过河流,也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的嘴里一直嘟嚷着的是那个叫小美的人的名字,一直向人询问的是那个叫“文城”的地方。他的执着指引着他一路向前,指引着他来到了一个叫溪镇的地方。溪镇正是小美生活过的地方,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不是文城,但好像在冥冥之中,他就该在这个地方去等待小美。等待那个一直躲着他,不敢见自己女儿的母亲。就这样,年复一年的找寻,年复一年的躲藏,在一场雪冻里,溪镇变成了一片灰白。在一场雪冻里,小美向林祥福在深深的忏悔,也在向她的女儿深深的忏悔,她的头垂的那么往下,但仍然是那么安静的在那里,在那片无尽的雪白里。林祥福永远都找不到纪小美了。或许,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纪小美这个人。或许,那个叫文城的地方不是溪镇。或许,林祥福只是在没有意义漂泊。
谁又会知道呢!林祥福和纪小美的最后一次遇见,是在溪镇西山的一条小水沟旁,小美的墓碑在左边,林祥福的棺材在右边。此生,最后一次遇见竟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林祥福到死的时候,脑子里都想着纪小美,纪小美到死都在向林祥福忏悔。也许,他们对于遗憾和错过,只是在心里默念着:“这就是命吧!”也许,在来年开春的暖流里,在万亩荡的麦浪里,在溪镇重新恢复生机的时候,林祥福会牵着女儿林百家的手,重新走上寻妻之路。一座虚无缥缈的文城,在这个宽厚男人的心中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也在纪小美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恒久的痛。
也许,人生总要经历一次流浪,才会真正明白自己的归属会在哪里吧!也许,有些人早些遇见,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吧!也许,在人们的心中,总会有一个地方叫文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