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朴素地讲两个女孩在斯里兰卡的见闻。
老板又从房间晃了出来,这次穿的是蔓越莓色的裹身裙。
我们今天离开加勒。烨子在和老板核对房钱,我把一条紫罗兰色的中国结用图钉按在旅店前台挂钥匙的木头板子上,那上面已经有三串钥匙和两张明信片,一张不知是哪个欧洲国家的城镇风景,另一张是北京奥体的水立方,我掀开这一张歪着头去看背面,上面什么也没写。
老板告诉我们第一班到科伦坡的火车要10点50才开,现在去未免太早了。我们便随意找了家临街的小店吃早餐,不无悲凉的想到这可能是我们能享用的最后一餐柠檬苏打和木瓜lassi了。回旅店拿行李之前,我们又去海滨转了一圈。昨天高崖跳水的辫子男孩和他朋友此刻还在路边的树下乘凉,拖着慵懒的声音跟我们打招呼。我忘了告诉他我喜欢他的发型。
城堡上方的天空依然蓝的惹人心疼。
我们乘上了离开加勒的火车,乘客比我们从科伦坡去康提那次要多,几乎过道一半都被站满了。加勒开往科伦坡的火车沿途上有很长一段贴着海岸线而行,因此有了独特的海滨列车之景。据说是千与千寻中,千寻为救白龙而和无脸男共同乘坐的那列海中火车的原型,这段火车的剧情是整部电影中最精彩的片段之一,也因此吸引了许多游客慕名而来。
列车的车窗此刻就如一幅幅装裱好了的海滨风景画,整个画面一分为二,一半海水一半天空,偶尔闯进来一间黄色的砖砌小屋和几抹新鲜的绿色植物,又一晃而过。我来到火车连接处,一个福建口音的男孩和一个当地人并排坐在敞开的车门处,四只脚在车身外晃荡着。斯里兰卡的火车速度普遍不块,所以即使开着门也并不危险。为了让视野更广阔我退后了几步,撞上了身后虚掩着的车门,它正伴随着火车的节奏一开一合,咔哒咔哒地把阳光照在地上的光斑不停分割。
抵达科伦坡,我们决定去网上推荐的餐厅吃顿丰盛的自助餐。坐TuTu的路上发现路边晃悠着许多全副武装的大兵,每隔几步就有一个手持步枪的兰卡军人巡视四周。我问司机为什么有这么多军人,有什么特别活动吗?司机是个有着圆溜溜眼睛、活泼的年轻人,他兴奋地跟我们解释说,今天巴基斯坦来访斯里兰卡,我们离访问地点很近,所以附近安保措施很严格。
果然,刚刚没有注意到,马路两旁和斯里兰卡的金色狮子旗交替穿插的,是巴基斯坦的绿色星月旗。一眼望去整条路上都是,每隔一段距离还能看到两张人像的条幅,应该是两国的首脑。
当我们的TuTu车停到一所金碧辉煌如同王宫一样的建筑门廊时,烨子惊悚的看着我。一脸大胡子的酒店保安热情的赶过来,估计是想帮我们开车门,真的很抱歉我们没有车门。突然忍不住想笑,一辆翠绿色的铁皮TuTu车堂而皇之的拐进了这家看起来至少有六星级别的酒店大门前,这画面一定很有趣。我们的小司机此刻似乎特别兴奋,愉快的跟保安聊了几句,才跟我们告别,一溜烟扬长而去。
“你确定...”此刻一个长得像阿拉丁神灯的精灵一样的保安正在给我们引路,烨子压低声音,我知道她要说什么,然而我不确定。网上评语写的是环境相当不错,性价比高,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得起这种级别下的高性价比。
“没事,我带信用卡了。”我听到自己这么说,心里疯狂地祈祷自己没把信用卡留在火车存储室的行李中。
酒店的内部装潢完全对得起它气派雄浑的外观,从前厅到餐厅要经过一段拱廊,至少有两层楼高的廊顶悬挂着一列简欧式的吊灯,每盏吊灯下面摆放着一人多高的绿色散尾葵。长廊左侧的墙上嵌着一排精美的白色欧式拱形窗,每扇窗都正对着长廊右侧的一道拱门。我们三人鱼贯而入,走在光可鉴人的棋盘地砖上时,我一度以为我们是跟着侍者去觐见某位国王。
坐稳后我立刻把手摸进随身的小包,手指触碰到一个塑料质地的卡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至少是有钱结账了,至于结账时我会不会因为账单上的数字昏厥过去,那就是后话了。我们身处的餐厅是个长方形的开放式中庭,一边是我俩来时的拱廊,另一边则经由两级象牙白的台阶接壤室外一大片精心修剪的平整的草地。草地上几张圆桌和靠背椅散布在高大的棕榈树下,穿过桌椅便是广阔无垠的印度洋。海上看不到半个人或船的影子,极目远眺也寻不着一座岛屿或海岸,什么都没有只有海水从脚下向着除了身后以外的所有方向流淌,似乎我们就站在世界的尽头,这是最后一块遗落的陆地。此刻的印度洋是一片泛着银光的烟灰色,没有什么风,只有粼粼微波温柔荡着,直到辽远的天边。也许我反倒希望它波涛汹涌,至少能和我此刻内心的五味杂陈相符合,可它却平静得不可理喻。
我们最后惊喜的发现账单上的数字折换成人民币还不到300元,尽管这在当地已属高价,但我俩一致认为这种水准的酒店完全可以接受。
从酒店出来我们沿着加勒菲斯绿地广场散步,说是绿地广场实际上是连着一大片绿地的海滨大道,这里是当地居民休闲娱乐的场地。慢跑、散步、放风筝...这些我一个都没见着,倒是看到了耍蛇人吹魔笛,不知这算不算他们的常规休闲项目。那人围着头巾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只陶罐,和故事里看到的一样,他一吹起笛子,罐中的眼镜蛇便昂起头左右摇晃着探出身来。我们离得比较远。正对着眼镜蛇的后脑勺,因此直到现在我都清楚记得那蛇椭圆形的脑袋后面巨大醒目的黑色眼圈。
我们尽情地放慢步子,时间却不肯等待。仿佛上一秒钟,海滨大道上的几个兰卡士兵还对着我们微笑,下一秒钟,我们就被登机队伍中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孔包围了。疲惫而又心情低落的我只看到宝石蓝和孔雀绿在眼前飞舞——班达拉奈克机场空姐沙丽的颜色。
我们还是坐上了返航的飞机。
“别郁闷了。”烨子扣上安全带,半是安慰地对我说。
“你呢?”
“我都郁闷一天了...”她颇为沮丧的使劲往后一靠,“我真的很喜欢加勒,如果我们五天都在那里就好了。”
“我已经开始想念小岛男孩的笑容了。”飞机上开始播报航行中的安全注意事项。
“下次我会在科伦坡住一晚,然后第二天就坐火车直奔加勒。”她似乎突然打定了主意,然后就不再说话看着窗外了。
直奔加勒啊...不知道下次烨子会跟谁过来,我心想着。那我呢?
机舱的灯暗了下来,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突然想起Upugama对我说的那句生活很简单,如果那天我同意留下来,会有什么不同吗?
耳边响起飞机加速隆隆的声音,还没等它完全升上天空,我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如你所见,这一系列只是朴素地讲两个女孩游走斯里兰卡的故事。如果感兴趣,这是此系列的最后一篇,你可以在文集中找到其他几篇。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及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