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最近比较讨厌政府和事业单位系列的,请客不敢来,礼也不大方收,扭扭捏捏拿点拿点,不时招呼朋友来钓鱼,办事沟通却不利索。
她比较喜欢企业的,如果是采购人员,单刀直入,直接谈回扣;如果是老板自己来,直接谈折扣和底价。
但是,市、区两级的农业龙头企业、示范基地、守重企业、地区名牌等评选,关系奖金特别是农场的荣誉地位,近乎严苛的有机蔬菜认证更是要过五关斩六将、年年验证,还有进口农产品的通关检疫,她们可一点都不敢怠慢。
慢慢地,陈言也习惯走下闺楼,应对本地政商两界人士,并不时参与公共场合的社交。
长大,有时候就是意味在一些领域,被迫变得世故甚至同流合污吧?
至于握手这件事,陈言仍然是讨厌的,一来出于卫生考虑,二来是本能的排异反应。所以她最擅长双手合十,像泰国人一样萨瓦滴卡(这句话没出口),对那种热情主动伸手的也是如此。欢送的时候,退后一步失去握手的合理距离,给对方一个非常真诚的招牌微笑,不露腋下地挥挥手。
阶级和秩序,曾经被我们痛批,乃至踩在脚下,貌似闭上眼睛,就可以假装天下大同、人人平等。
陈言却认为秩序和规矩,自有安定的力量,什么人做什么事,拿什么东西,应该有定数,不能由着性子来。
铁打的部门,流水的干部,谁在哪个部门,就吃哪个部门的饭,伸哪个领域的手——当然最好是全部斩断不正当利益联系不再伸手扰民害商。
人走茶凉,有时还是有道理的。
蓝蓝正盯着养生壶里保姆单单为她们煮的玫瑰花茶,漫不经心地问陈言:“言言,这样摘个过年,不是得赔死。”
陈言满脸同情白痴的表情:“蓝蓝大小姐,你以为随便一个人就敢带来过来连摘带搬啊?无利不往来,有利才起早。这些人都是有直接业务往来的,他们自己会掂量着能不能来,这种分寸拿捏他们比我们懂。比如我们援例都是初二、三、四上午接待采摘,其他农家乐项目一律没有,先在朋友圈分组可见通告一下开放的行程项目,不同单位的领导即便碰到了也是心照不宣地互相笑笑。”
蓝蓝吹着水面的玫瑰花说:“原来种菜也是一种生意啊?”
陈言神之蔑视白痴蓝蓝的“阴阳怪气”,生意大小,对应打交道的官商人士的层次。
蓝蓝爸的集团公司钱多得不想上市,直接结交权贵,自然不用打点这些各路小鬼。
偏偏有些小鬼,黏黏腻腻,拎不清。说鬼鬼就到,张羽走进客厅接电话,正跟电话那头解释:“吴主任,今天晚上没有现钓现烤的项目,初三以后有工人过来轮班,我再让他们准备一下怎样?”
张羽费力地解释了有十来分钟,并邀约那位吴主任元宵节后如果方便来饭庄试新菜,终于结束劳心费神的通话。
蓝蓝皱着眉头:“哪个破局的主任,阿姨直接打电话给他领导扁他。”
张羽感激地苦笑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单位领导确实熟,但是我这个告状电话打过去,第一坏了规矩,会被中层主任类似师爷的圈降低评价,第二以后配送,可能会被挑毛病。我们小本生意,经不起大风浪。”
陈言从母亲的眉目间,读出些许疲惫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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