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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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琴比赛上海总决赛的舞台上,女儿身穿红色无袖长礼服,微笑着向着台下的评委和观众鞠了躬,沉着地坐到了漆黑发亮的三角钢琴前。舞台上的彩灯都已熄灭,只有一束微微刺眼的银白色追光灯照射着女儿和钢琴。

        我的心砰砰的跳,口干的像干涸的河床里的鱼,手心里湿漉漉的。脑子里变得空空洞洞,突然想不起已经烂熟于心的曲谱开头是什么。想起比赛前练习的时候频频出现的失误,我不禁为女儿捏着把汗。

        静默片刻,美妙悠扬的琴声突然响起,像潮水一般四溢,盈满了整个演奏厅。恢宏大气的开场,华丽饱满的曲调,立刻营造出喜悦的氛围,仿佛一下把人们带到了繁茂的森林里,明媚的阳光穿透细密的林叶,雍容华贵的百鸟之王昂着美丽骄傲的凤首,接受百鸟的歌唱与膜拜。明亮的灯光下,只见一双灵巧的小手在黑白琴键上飞快的跑动,像翩翩蝴蝶一样在花丛中上下翻飞。那一串串轻脆美妙的音符,是夜莺低回宛转的倾诉,是黄鹂嘹亮跃动的乐章,是云雀柔美温婉的颂曲,是百灵鸟欢畅淋漓的高歌。

        舞台上,女儿纤瘦的身体随着乐曲时而优雅,时而激昂地晃动着,纤细的手腕宛如轻柔的波浪跌宕起伏,灵活的手指敲击着琴键,眼帘陶醉地低垂,旁若无人的演奏令人陶醉,似乎这音乐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享受着百鸟这美妙的歌唱。

        看到台上镇定自如,光彩夺目的女儿,我的思绪也跟着悠扬的乐曲飞回昔日。从五岁起踩着小凳子,用胖乎乎的小手开始在琴键上摆手型,一转眼已经快十年。在这十年里,女儿从一个可爱听话的乖宝宝长成了叛逆的青春期少女。为了钢琴,我陪伴女儿日复一日地练习,争吵,进步;为了钢琴,她牺牲了多少童年的玩耍,挨过多少我失去理智时的批评责骂,流过多少愤怒委屈的眼泪,却从未放弃过。而我以十年来练就的极好听力和跟着老师上课学来的心得,以及从小学起就狂追各类流行歌曲熏陶的音乐鉴赏力,给女儿现身说法,指导帮带,却每每遭到她的嗤之以鼻,于是气急败坏赌咒发誓再也不管她弹琴的事,可到第二天又依旧满血复活,絮絮叨叨继续挑毛病,从没有哪一件事让我如此纠结和执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累并快乐着。有迷茫,有厌烦,更在坚持中进步着。我仿佛看到,七岁时第一次登台弹奏时,两只小手边弹,眼珠还滴溜溜地左右乱转,偷偷地看台下的观众,让人忍俊不禁;十岁那年第一次创作了一首小曲子,兴奋不已,自己哼起曲调反而害羞的模样令人疼爱;六年级毕业时钢琴十级考核顺利通过,已从青涩转为成熟的琴技也让自己和老师悬着的一颗心落地。

        时光如白驹过隙,曾经笨拙学技的女儿,终于蜕变成眼前光彩夺目的精灵。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随着女儿最后一个有力的触键,双手在钢琴上空缓缓收住,天地回归清静,只有余音袅袅,回荡在整个会场上空。十年的艰辛化作此刻华丽的蜕变。这一刻,我的眼里突然充盈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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