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执拗的是时光21她心里没有阳光的角落

北区的女生楼里正议论纷纷。前不久在管院女生楼前示爱不成,惨遭失败的林如海,必是深思覆辙之戒,闭关修炼,如今重出江湖,不知道又想来祸害哪家姑娘。

阿霞在BBS上看到关于林如海寻人启事的帖子,感慨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了文化。这样假借文艺和情调卖弄才华,自恃才高仗着肚子里几滴臭墨水沾花惹草,遍撒风流,为人不齿。

她对晓婵说,你那位木讷呆板的社长哥哥,倒让人觉得可靠,至少不担心三天两头有人上门来讨风流债。

晓婵憨憨地坐着不说话,阿灵又上来添嘴。自古才子多风流,如果没有采花折柳的功夫,也就觉得少了一些潇洒的风度,从古到今,哪一位诗书万人传的才子,没有几段风流韵事作为谈资佐料?

阿霞不以为然,反问道:“这么说来,才子岂不都是欺世盗名之辈,那些他们笔下柔情缱绻,矢志不渝的不朽词章岂不又是违心的胡话?是用来窃玉偷香手段?”

阿灵回道:“卖文鬻字,是文人们生存方式,和青楼里的尘女子们出卖肉体本义如出一辙,只是看起来光鲜体面一点而已。天下寂寞的女子,感情压抑,爱慕虚荣,如同附庸权贵一般对才子趋之若鹜,竞相委许。女人注重外在,目光短浅,得意便忘形,得陇便望蜀。才子佳人的爱情,可望不可及,因为那种爱,代价太高,沾满俗尘的女子,负担不起。而艰难困苦中,爱情作为相扶相将,相偎同存的保证,才卑微地存在。糟糠之妻,牛衣对泣,蓬户瓮牖,相湿以熙,同生死共患难后,一朝得志,两相忘于江湖。”

阿霞接着问:“这样的不是爱情,应该是一种生存的本能吧?”

晓婵听她们争论不休,自己置身事外,但是她心里了然,自己就是林如海要找的那个人。如果世界上果真没有爱情,两个人因为饥寒交迫才交颈相抱,那爱情岂不是各取所需的现实交易?

她身冷心累,不忍继续想下去,爬上床蒙头睡去。

迷离恍惚中,她仿佛神游世外,穿过叆叇云雾,步入一片从未涉足的天地。云梦之中的异世昏沉阴暗,冰冷寂静,肃杀阴森,她踯躅彷徨,被一股牵魂的魔力引着,沿一条潮暗幽深的小径,蹒跚而去。

周遭万物,默不作声,黑不见底的天空,像是魔鬼的深瞳。孤寂和恐惧挟持着她,让她无处可逃。脚下隐隐透着些微的红光,像来自地下的磷火,幽寒,冷绝。松柏枝丫交错掩映,簇簇团团,张牙舞爪,她望而生畏,瑟瑟难行。

她走下去,感觉身形飘忽,脚步无声,像一阵风,一片有灵性的虚无。

小径的尽头,没有竹篱泥壁、油灯微熹、炊烟袅袅的房舍,只一片寂寞的短岗,荒芜苍凉。

她轻巧幽然所到处,有一块突兀的石碑,碑面的铭文,深深镌刻亡人在世时的记忆。石碑是她来过人世的佐证,黄土中或许仍浅埋着她对尘世无尽的眷念,但令人无限悲戚叹惋的是,躯体入土,终会化归尘埃,而再坚实的碑,也免不了倾圮风化。

地上残雪斑斑,碑前没有祭扫的玫瑰,这是否证明她在世上已经没有未了的尘缘?她是否走得从容,走得了无牵挂?如果答案是肯定,那么这碑的意义又在哪里?这碑上的铭志,到底是要让生者铭记什么?

她在世时,如风如雨,如草如花,走了以后,身归尘土,魂随身化。

晓婵疑惑未解,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这墓的主人又是谁?

当她伸手去触摸碑上冰冷的刻字,感觉一霎那间身体被蒙上了一层冰霜。

那是她的墓。

她的手颤抖着,在碑面继续摸索,她想知道,帮她刻字的那个人是谁。可她的手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反复摩挲着那三个字,却难以辨别。

她突然一阵心痛,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最后往上飘起来。她摇曳着,飘飘忽忽上升,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感觉正被一张网罗住,越挣扎,绳索将她勒得越紧,最后让她难以呼吸,动弹不得。

她拼尽全力从恶梦中挣脱,睁开眼睛,天光乍现,余悸未消,仍觉目眩,额上布满细密的汗,脸色苍白,似乎经历了生死攸关。

经此一劫后,她害怕冬天,害怕寒冷,害怕天黑,害怕孤单。

小店老板见余书忱面前的碗盘早已空空,他已经盯着日记本看了足足一个小时,仍没有罢休的意思,只好轻敲桌面提醒他。

余书忱说抱歉,付了饭钱,起身离开。

从w城出发去T市的列车还有两个小时发车,这个时节的车票很容易买到,现在赶去车站还来得及。

今日一别,再见或许沧海桑田。

坐上开往车站的公交,59路的司机尽管换成了陌生的面孔,但是车技依然了得,硕大的公交车一路怒吼狂飙。

艳阳天酒店在车窗前一闪而过,矩形轮廓别具一格,朱红色外墙特别让人印象深刻。那天的情形赫然在目,余书忱跟着晓婵去见她母亲,易母见了余书忱,恳求他离开晓婵。

余书忱了然,自己无力承担那种信任和托付。

晓婵的日记本里也详细地记录了那天的事。

2006年1月13日,星期六,天气晴。

“妈妈并不认可社长哥哥,妈妈觉得他阴郁,沉闷,不堪托付。妈妈不明白,社长哥哥说过,他追求的是希翼、执守、热情。命运或许对他太不公平,让他从小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伤痛折磨,他困惑、迷茫,但是却没有放弃希望。

......

我相信我们的默契,我懂他。社长哥哥,你懂素素吗?”

那些在晓婵身上消失已久的幽怨情愫重新占据她的心,她把所剩无多的阳光拿去照亮余书忱心里那些阴暗的角落。

一个出太阳的星期六,母亲说要来省城看看晓婵。她说最近老是梦见她被别人欺负,挨饿受冻,心里放心不下。

天气宜人,早上虽然有些寒意,但太阳早早地露出笑脸,金色耀眼的光芒热情地沿着泛白的梧桐树丫射下来。路上的行人皆笑容满面,一派温暖祥和。

天气预报说全天最高气温十八度,晓婵从衣柜里取出那条一直没机会穿的紫黑相间格子短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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