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华夷奈苦辩
秦凌海刚穿过后院的月门,忽听有人轻笑一声。他不由心头一紧,忙扭身去看,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暗处。“秦大哥,好早!”是武芊的声音!秦凌海见那身影站起来,走出阴影。借着淡淡的晨光,武芊如淡月般的面庞带着几分朦胧。秦凌海未料到她这么早竟会在此处出现。“唉,睡不塌实,起来看看天色。”武芊似在自言自语,但眼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秦凌海只得接道:“武姑娘也是啊?我才到街上转了一圈。”这话模棱两可,但倒也非虚言。他确是到街上转了一圈,只不过这一圈也太大了些。
“秦大哥用过早点了么?”秦凌海听她一问,才觉腹中咕咕作响。昨晚一夜未睡,一番忙碌,早饿得狠了。秦凌海看了武芊一眼,愈发觉得这少女令人捉摸不透。她说睡不着,却哪里这样巧法,正在自己院前坐着看天色。但她是聪明人,却不说破,只淡淡点上一句,倒让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还早,卖早点的只怕还未出摊。”秦凌海只呐呐地答一句。“只怕也差不多了。我请秦大哥吃吧!”她语气虽柔,但令人无法拒绝。秦凌海实在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在他内心深处,本也不愿拒绝。
武芊说得如此肯定,自然有她肯定的道理。两人沿着长街走了一阵,便拐进一条小胡同。这样的小胡同在天津卫比比皆是。与北京城一条条笔直有致的胡同不同,天津的胡同走得进去未必绕得出来。这条小胡同从胡同口看不到巷尾,走进去才知道中间曲折地拐了数个弯,早看不到外面的天地。
店面开在胡同里的铺子本就十分奇怪,何况还在如此深处!但两碗热乎乎的豆腐脑端上来时,秦凌海便不觉得奇怪了。豆腐白、辣椒红、香菜绿,加上香菇、木耳打底的卤,熟牛肉熬就的汤汁,只闻一丝香气直钻入脑。武芊笑着把手中的馒头掰成一个个小块,浸入汤中。不多时,碗中有限的空间被挤得丝毫不剩。雪白的馒头块若隐若现在五色杂陈的豆腐中,便令人食指大动。
秦凌海开始吞咽第二碗时,目光才又落到武芊身上。武芊一边缓缓咀嚼着浸得半透的馒头块,一边盯着秦凌海微笑。她见秦凌海终于抬头看她,不禁笑道:“秦大哥好胃口!”秦凌海报以尴尬一笑,停下勺子。他抬头环顾,才发觉店中已坐满身着短衫的人。看打扮,不是车夫、脚夫,便是码头劳力。秦凌海见大半的人额头上渗出汗来,脸上洋溢着淡淡的满足之感。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刻便很快乐。秦凌海突地想起出尘道人、邱震东、自己的舅父、以至高渤海、袁文会这些人,还有大海东边自己本要去的国家。他脱口道:“武姑娘,你说这国运几时能复兴?”他一语出口,自己也感奇怪。也许是昨夜受了邱震东的感染吧,但为何不假思索便对武芊说出这种话来,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武芊居然不再笑了,敛容道:“秦大哥,什么国运?!兴不兴与小民何干!?”秦凌海一愣,不悦道:“什么国运?自然是我中华气运!国兴民安,万古之理,怎么能说没有关系?”武芊摇头,“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每日里的你方唱罢我登场,秦大哥没看到么?谁当权不是一样百姓受苦。所谓国运兴隆,不过是粉饰太平的鬼话罢了!”秦凌海又是一怔,未料到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沉吟一下道:“这也有几分道理,但百年来外患不止,国家日衰。甲午、庚子,黎民涂炭,不是如此么?”
武芊冷笑道:“我看不是外患致国家衰败,而是国家衰败而招致外患。一个国家、民族不能自强,如何去怪别人?日本亦有柏利叩关之祸,但数十年间,竟能一跃而败大清。秦大哥,若说真是为了百姓着想,民为贵、社稷次之。与其让这些昏聩之辈沐猴而冠、窃据高位,倒不如让洋人来管。”秦凌海变色道:“武姑娘,你这话大大不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国势纵然再不堪,也不能任由外夷处置!”
武芊见他动怒,语气稍平,“有些事情也许过去了,才看得清楚。前些年都说驱除鞑虏,但秦大哥扪心自问,到底是清朝的满人皇帝好些呢,还是明朝的汉人皇帝好些?清朝十帝,未必都是圣明天子,但勤政总还做得到吧。明朝自洪武以至崇祯,不是残暴昏庸、刚愎自用,便是软弱无能,胡闹误国。可叹袁崇焕、卢象升、史可法这些人,若是为了天下苍生,便当拱手相迎清兵才是!”
秦凌海霍然站起。武芊这些话他从未想过,与自己平素想法完全相左,但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反驳,再细想想,内心甚至认为也有些道理。他停了半晌,只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旁边的人听两人高声辩论,不禁纷纷侧目。一人大声道:“大清早起来,不好好吃东西,大呼小叫什么?”另一人道:“有力气不留着多赚几个子,却跑到这里来浪费!”又一人道:“清明早过了,什么大清、大明,国家、百姓?莫明其妙!!”其余几人听了,悉悉索索地低声窃笑起来。秦凌海扫视众人,心下一寒,叹了口气,大步出店去了。武芊摇头一笑,快步跟出。
天已大亮,街上行人已众。秦凌海听到身后武芊跟来,但心下烦燥,只做不知,快步走出胡同口。他刚出胡同口,斜刺里一辆洋车冲来,堪堪从眼前掠过,险些撞到身上。他忙定神看去,见这辆洋车直冲到对面一家酒楼门口。那门前站着几个身着西装的人。当中一人中等身材,礼帽在手,金边眼镜与唇上黑胡相映夺目。另两人站在他身后,一个体态略胖,另一人身高面黑,似是随从模样。
洋车“吱”地一声停在这三人面前。车夫放下车把,欠身上前,低声相询。旁边早有五、六个等候的车夫挤上前来,皆躬身致意,但相互之间却怒目相向。秦凌海在此呆了不少时日,也知洋车生意难做。有一客户出现,每每引来多个车夫争抢。为首者一皱眉头,嘀咕一句。秦凌海听不清楚,也听出那是日语。这人身后的胖子咳嗽一声道:“你们别争,要三辆车去海光寺,多少钱?”几个车夫同时开口,一时乱做一团。秦凌海只听几个人不住口地向下降价,不多时已经降得连正常价格的一半都不及了。
终于有几个声音小了下去。那胖子似颇为满意,伸手点了报价最低的三个人,“就是这样!你,你,还有你吧!走!”三个人先后上了车。另几个未揽到生意的车夫悻悻闪开。有两人重重向地上吐了几口唾沫。
岂料那三辆车刚一起步,走在最后边的车夫忽地浑身一抖,两腿打起颤来,接着摔倒在地。他车上坐的正是那高个黑面人。黑面大汉一按车椅,跃到地上,幸未摔倒。几个车夫见状,又围拢来,却不理会倒在地上的同伴,径向黑面人围去。黑面人不耐烦地用手一指离自己最近的一人,“就是方才的价儿,你去么?”那人忙不迭道:“去!去!去!您老快上车!”
直到这车去得远了,剩下的车夫中才有一人走过去扶起那昏倒的车夫,低头细看,招呼道:“老邢又犯病了!你们谁送他回家歇着?”那厢一人道,“你怎地不去?”这人急道:“我连着五天没挣够份钱了,今天一定得凑足!”那人“哼”道:“你是他街坊,你不去叫谁去……”
秦凌海心下长叹一声,不愿再听,往回走去。他蓦地想起,武芊方才说“一个国家、民族不能自强,如何去怪别人?”自己还不以为然,但难道不是么?大至民族,小至个人,强存弱亡,本便是如此!他如此一想,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合上双眼,懒得去看周围事物,一路踱回天和戏院。他知道武芊一直跟在身旁,但想想无话可说,进门时索性连客套也免了,径自回到自己房中。他本想睡个大觉,补上昨晚之失。但武芊的话不住钻进脑中。她的身影和谈话交错萦绕在自己面前,忽而是笑语盈盈,忽而是正言厉色,忽而娇俏一笑,忽而化成千百人同时向自己出掌攻来。
秦凌海无法入睡,翻身坐起,推门来到院中,顺手抄起墙角的一根木棍,挥了两下,觉得心中烦恶稍减,便越舞越快,圈、戳、砸、点、扫、挂、劈、扎,使出一套“五郎棍法”。使到酣处,他大喝一声,一棍打出,在地面上砸出一道深沟。这木棍质地本朽,喀嚓一声竟断了。他觉得心情稍松,又睡不下,快步出院去了
秦凌海在街上转来转去,无目的漫步。走了一阵,前面一群人中突然喝了声采。他心想反正左右无事,便踱了过去。圈子围了不下百十号人。他长身看去,见圈中一个年轻人正在打拳。众人采声不绝地叫好。年轻人一身短裤褂,出掌如刀,踢腿似风,转折间毫无滞涩,上蹿下跳,起落无声,打的是二十四式“小洪拳”。“小洪拳”素有“十八拳之母”之称,套路朴实无花架,攻守兼备,是扎根基的名拳。只见他虚步、推掌、扳手、冲拳、缩身、勾脚,手、眼、身、步端方中正,丝毫不苟。
秦凌海看了一阵,微微点头。这年轻人只比自己小上两、三岁,能把“小洪拳”打得如此地道,至少也下了四、五年功夫了。不过一阵,年轻人收招拢势,并步合掌,已经打完。他做了个团团罗圈揖,却不说话。围观众人喝了一阵彩,却只有零零星星两、三张零钞扔进场中。秦凌海见年轻人既不出言、亦无动作,便知他定是初走江湖,对卖艺一道甚不熟悉。俗话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他一路拳打得倒是出彩,但打过拳便愣在那里。此地的围观者对打把式卖艺的见得多了,见了这等生手,给钱者更少了。不过片刻,人群散去大半。秦凌海见这青年身手确是不凡,竟是明珠投暗,只换得三两个小钱。他伸手入怀去掏钱,却掏了个空。
年轻人也不着恼,俯身拾起那点零钱。他手还未抬起,一只黑面布鞋伸来,将他手踩在脚下。四、五个壮汉聚拢过来,将他围在当中。这几人一色短褂滚裤,板带快靴。年轻人手背轻轻一震,那踩住他手的壮汉突觉脚底一颤,站立不稳,倒退一步。年轻人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打量眼前的几个人。
被抖开的大汉一个趔趄,旋即站稳。他抬脚掸了掸鞋面沾上的浮土道:“怎么这么不知规矩!在这儿卖艺,没听过高二爷的名字么?”又是高渤海!秦凌海听到他名字,心头便是一怒。年轻人却丝毫不见惊慌,脸上仍是一片从容,“在下初来乍到,确有冒犯,这便向各位陪罪了!今日只收了这几个小钱,各位不弃便拿去!”这几个高渤海的手下也未想到他竟如此顺从。出乎意料之下,为首大汉嘿嘿一笑,倒也说不出什么,便伸手去接年轻人手中的零钱,嘴里哼道,“算你小子识相。”
围观人群本已开始散去,见再起波澜,渐渐又围拢来。有人脸上还略显兴奋,眼中放出光来,似萎靡的烟鬼见到大烟膏一般。他们却不敢走得太近,只在稍远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那大汉刚接过钱去,年轻人手掌一翻,捏住他手腕,正是“小洪拳”中的一招“五花抓”。大汉一声闷哼,手一颤,几张零钞掉了一地。年轻人将手一震,大汉痛叫一声,歪歪斜斜退开几步。余下几人一愣,随即上前。这几人平素里骄横惯了,虽受挫折,却只激得他们更怒。几人围上来,拳脚齐施,直欲将年轻人立毙当场。
年轻人凝立不动,待几个人来得近了,也不招架,左脚垫出半步,双拳交错连环击出。只听啪啪几声,几条壮汉纷纷退开。秦凌海看得真切,年轻人瞬间连出数拳,发劲如箭之离弦,动似霹雳惊雷,却不再是“小洪拳”的招数,而是形意拳中的崩拳。崩拳练到极至,一拳打出,支撑八面,所当者无所不破。清末民初的形意拳大师郭云深号称“半步崩拳打天下”,便是此意。
几个人被打得东倒西歪,不敢上前。年轻人拂了拂袖面,淡淡道:“高渤海的手下,也不过如此。嘿嘿,姓尚的开眼了!”他分开人群,大步去了。秦凌海见他拂袖而去,连地上的零钱也不捡,暗道:“这年轻人身手了得,显然不是走江湖卖艺的寻常武人。”他当下紧走两步,跟上这姓尚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疾不徐行了一阵,拐进一个小胡同。这小胡同里行人较大街上少了许多。秦凌海眼见他拐了进去,加紧两步,也跟进小胡同里。他刚一转弯,忽觉劲风扑面,有物袭来。秦凌海将头一侧,一记冲拳自鼻尖前掠过。姓尚的年轻人“咦”了一声,似是未料到来人亦是高手,自己居然一击未中。他虽心中吃惊,但手上丝毫不慢,一拳掠过,忽在空中顿住,反手一切,斜砍秦凌海咽喉。
关东尚家的掌刀!秦凌海脑中立刻反应出来。这才是他的本门功夫!他在小洪拳和形意拳上的造诣虽然了得,但无论如何也不及这一招掌刀来得潇洒自如,凌厉无匹。他既姓尚,又以掌作刀,自然九成是关东尚家的门人了。
掌还未到,一股劲风扑在脸上却也极不受用。秦凌海知道,这一掌在高手使来,与钢刀无异。当年关东尚家的二当家尚云来曾遇十数名马匪袭击。他只凭一双肉掌便将马匪全数格毙。马匪多是颈间中招,如被刀割。此事虽已过去四十余年,但在武林中仍广为人知。秦凌海不敢硬接他的掌刀,将身一侧,双手推出,正挡在他小臂上,随即一收一推,以一股柔和之力将这一掌刀卸开。他双掌隐隐发疼,心中微怒:此人下手忒也狠毒。若我不会武功,岂非被他一招要了性命!年轻人一击不中,颇感诧异,右臂还未收回,左拳已击出,正是形意拳中的炮拳。这一拳势劲沉雄,悄无声息,转瞬便欺至秦凌海胸前。秦凌海仍是双掌拍出,抵在他这一拳上。掌拳相交,秦凌海借势后纵,飘开七尺有余。年轻人见秦凌海举重若轻,亦不反击,收招道:“武当排云手!你是武当弟子?跟着我干什么?”
秦凌海方才见他当场扫了高渤海手下人的面子,有意与其结纳,才尾随而来,但见他出手不分青红皂白,痛下杀手,登时好感全无,连话也懒得与他搭,当下微微一笑,“这路只你一人走得么?”说罢扭头便走。年轻人吃了他不软不硬一个钉子,虽然纳罕,但见他身手了得,又转身离去,自也不便纠缠。
秦凌海既惊于这年轻人的武功,又气他出手不留余地,快步走了一会儿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他在街上又转了一阵,却再未发现什么了不得之事,遂回转天和戏院。秦凌海一时生了离去之念,但转念一想,大丈夫来去光明磊落,虽然与武芊生出龃龉,也不该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正在犹豫,忽听有人敲门。开门看时,见武芊笑吟吟站在门口,面色如常,丝毫不见忤意。秦凌海见她目光澄明,脸上红晕娇羞,似欲言又止,不由一痴。武芊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方才盯着武芊出神,甚为无礼,不由面上一红。还是武芊先开口道,“秦大哥,我爹回来了。你若有空,便请过去一叙!”秦凌海“噢”了一声,抬足便走。武芊见他神情还不自然,笑道:“也不忙,秦大哥先擦擦汗再说吧。”她说着递上一方白汗巾。秦凌海一愣,自己额上竟然不知何时渗出汗来。他鼻中嗅到一股淡淡的百合香气,为之一窘,忙伸袖子擦了一把额头,却道:“不妨事,不妨事!”
他随武芊出了院门,穿过天井,来到跨院。这小院两侧都是一明两暗三间房子。武芊引他向左侧房子走去。秦凌海进了屋子,见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人迎将出来。他身材不高,体态亦不发胖,唇上微髭已略有灰白,望来一团和气。秦凌海见房中只有他一人,料定此人便是武芊的父亲。他忙抢步向前,“武伯父安好!”这人含笑拱手,“秦兄弟快请坐。听小女说,秦兄弟不但武功高强,为人也侠义为怀。武毅在此谢过了!”
秦凌海又谦让几句,才与武毅分别坐下。武芊见二人落座,转身出去,不多时奉上茶来。秦凌海让了一让,端起茶盏,方掀开一丝缝儿,便觉一阵不寻常之香气扑鼻。他品了一口,又揭开碗盖看去,点头赞道:“武伯父,这茶浑圆紧结,色泽绿润、身骨重实,味浓香高,经久不散,想是平水珠茶了!”武毅微露诧异之色,“秦兄弟果然厉害,一尝便知是平水珠茶。”秦凌海忙放下茶盏,道:“武伯父过奖了。这都是我幼时从先舅父所学。”他提到舅父,心中一痛,忙转过话题道:“这盖碗瓷细色匀,是北宋定窑的白釉瓷吧。”武毅又点头道:“想不到秦兄弟文武双全,目光如炬。真是英雄出少年!嗬嗬!”
在秦凌海印象中,开戏院的老板多是市井中人,或多或少必有商人小民之习气。哪知甫见武毅,便见其谈吐气度不俗,所用茶叶饮具亦是名品,实是出乎自己意料。他心中思忖,嘴上连称“不敢当,不敢当。”武芊见他二人谈得投机,插话道:“亏秦大哥来得巧。平水珠茶只剩这最后一小撮了。要是再过两日,只有‘雨前’的狮峰龙井了。”秦凌海微笑道,“‘雨前’的狮峰龙井也是茶中上品了,常人能喝上,造化亦是不小!”武芊抿嘴笑道:“秦大哥,这你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狮峰龙井原也和平水珠茶各有胜场,只是天津的海河受海水倒灌之苦,其水有咸涩味。虽然可以净后再用,但用来泡‘雨前’的龙井,怕有一股掩不住的硬气,就失了它淡雅清幽的本色。平水珠茶久泡愈香,却是龙井比不上的。”秦凌海“哦”了一声,忙道,“这回秦某可露拙了!”
武毅也笑起来,“你这丫头,偏来这里卖弄口舌。秦兄弟的学识见识,你哪里比得上?”武芊冲秦凌海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秦凌海是个直率的人,早忘了早上的不快,又生出亲近之意,便打消了离去的念头。他想了一想道,“武伯父,我在此白吃白住,已近半月,实不好意思。”武毅已听出他言下之意,便道:“君子不强人所难。以秦兄弟才干,在我这里自是委屈。不过,戏院的管事刚刚回家奔丧,秦兄弟就算帮我个忙如何?”他如此一说,秦凌海顺水推舟道,“多谢武伯父好意,秦某遵命便是。”武芊听他应承,展颜一笑,“以后秦大哥还要多指点我几手才是!”(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