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谨以此文献给我今生最最可敬的师傅费红琴以及在金猴渔网厂工作生活过的那段难忘岁月。
在巢湖市望城,曾有槐林镇金猴渔网的分部公司,我有幸在那里工作过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在那里,我除了继续写作发稿于厂报获得人生第二次辉煌外,还收获了与同事之间的深厚友谊。这份友谊是如此珍贵与纯粹,至今仍深印脑海,无法忘怀。
在同事之中,有一个人是永远无法回避的,那就是我的师傅费红琴。说起红琴师傅,我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她的事迹是如此平凡,她对我的关心关爱又是如此细微,散落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像入夜的细雨润泽万物,悄无声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你叫我如何开头如何收尾呢?一个人平凡到你无法用语言去形容描述她,可以想象,这个人是该如何的深刻到另一个人的脑海与骨髓呢?
为此,我只能采取平铺直叙的方式娓娓道来算了。
那是在2007年左右,我刚从北京辞职回家。北京的办公室生活虽好,但对我这样的小小高中生来说,压力巨大。更何况我为人老实,不善交际,虽能写几篇破文章,但在纷繁复杂的娱乐圈(注:我在北京海润影视公司做宣传文案),终究不是我等凡人久居之地,因此我毅然辞职回家了。
许多人为我惋惜,可我并不遗憾。我总觉得还是放低心态,踏实的做一些实际的工作比较适合我。因此,我一回家便央求父亲去找槐林大表哥,到当时正红的金猴渔网厂当个普通工人。大表哥和巢湖金猴分部的华总是从小长大的同学,介绍个把人还是手到擒来的。我说过,那时金猴如日中天,红得发紫,想进个人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回来时快到年底了,就更是痴心妄想了。但是找对人了就行,我进去了。 (注:我刚进时并不知金猴其实已暗含危机,但表面上确实还风光无限,具体参见文末后续部分介绍。)
承蒙表哥关照,我被分进了包装车间。那里有一位女会计高丽,一位男主管汤坤(不久调走了),还有三位女工,这其中就有我年轻美丽的女师傅费红琴。师傅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圆圆的脸庞,高扎着马尾辫,显得精神干练。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似乎对我一见如故。她对高丽说,太好了,一直说缺一个男工打包,那些复丝呀,打好的网包呀都挺沉的,现在有了男工了,以后负担就轻多了。主管汤坤也很喜欢我,细心地对我交代了各方面的注意事项,至于技术,叫我跟几位女师傅学习就是了。
就这样,我正式进入包装组打包。那时我还刚从北京回来不久,很奇怪,坐惯了4年办公室的我,居然到了工厂没有任何的陌生感,而且很快就融入了这个火热的集体里。也许,是我刚毕业时进过灯泡厂,也开过理发店,对低层的生活更熟悉更亲切吧,更或许我本来就应属于这里。在这种实际的工作中,我感觉得心应手。
言归正传,继续前文。刚来时,我当然什么也不会,弄惯文字的我,突然接触渔网,真是无比的新鲜。几个女工当中,是红琴师傅最年轻最活泼,但当然她还是比我大几岁的。她不嫌弃我新来的,也喜欢我嘴甜一个劲叫她师傅,便细心的把技术要领毫无保留的教给我,我心中十分感激,也由衷的钦佩年轻的师傅竟有如此开阔的胸襟,如此的坦诚热情。
随着岁月的推移,我也将以前的往事坦承给师傅听。费师傅十分惋惜,说可惜了我这样的人才。我苦笑了一声,为什么都以为从大城市回来镀了点金就是人才,我很清楚,我其实什么也不是。如今回到家乡,就更是一个不值一文的小角色了。师傅不以为然,隆重向我推荐了厂报《金猴渔业报》,说我可以继续发挥余热潜能,在报纸上投稿,还可以挣钱呢。我听了,不禁眼前一亮。立刻在当晚写出一篇随笔,名字不记得了,重点是叙述刚来厂的第一感受。投稿到厂报办公室后,果然,在下一期厂报上,我的“大名”赫然在列,并且由厂报编辑配图发表,真漂亮。4毛钱一个字,我写了1200多字,正好凑足50块钱,真是欣喜若狂。同事们都替我高兴,师傅更高兴,叫我请客。我毫不犹豫,立刻买了瓜子糖果犒劳大家。师傅又说,你傻呀,大家起哄呢,留点钱食堂打菜吃,你瞧把自己苦的,眼窝深陷,像得了痨病一样。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是正经。这还不算,有时师傅还从家里带点好吃的菜到厂里,送给我吃。每次还特别认真地看我吃完,才放心满意的笑了。
师傅老家在槐林费晓村,和我沐集大车村相距不远。在攀谈中,师傅还提到我村费阿姨原来是她二姑妈,自己以前曾来过我村,现在由于远嫁巢湖,来往不多了,但一直还记挂着二姑妈的健康,叫我代问好,我都一一照办了。特别地,我村每几年玩一次的鳌鱼灯(龙头龙身鱼尾)也是费晓村的老师傅扎制的,如今老人过世,他的两个儿子继承了父业,继续为我村服务。
在谈到私人问题时,师傅也不避讳。她的丈夫挺帅,是中国铁通的职工,他经常雨天路滑时接女儿放学顺带也来接师傅。一家人幸福的搂在一起,坐在一辆摩托车上有说有笑,但当然,锅碗也有碰勺子的时候。师傅是个烈性女子,她采取的方式让人大跌眼镜:自残。她和丈夫吵架时,自知气力上斗不过丈夫,便不声不响,采取极端方式,拿起菜刀或剪刀,直接朝自己手腕上割,有好几次真割破了,鲜血迸流,吓得那男人再不敢胡乱吵闹了。为了证明真实性,师傅真的撸出手腕给我们看,把我吓得一愣一愣的。我说:“师傅,你这叫自残呀,有那必要么?”师傅苦笑一声,眼中含着泪花:“我也不想那样啊!可是作为女人,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有伤害自己,让他心疼了。”真是敢爱敢恨的师傅,让人惊诧也让人佩服她的勇气。
热天很快到来,漂亮的女孩都换上一身轻凉夏装。师傅双眼灵动,扎着快乐的马尾,穿着一袭牛仔裤加白衬衣,显得潇洒随意,然而最突出的还是她丰满的曲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知怎的,师傅身材瘦小,个头一米五六左右,但唯有胸器逼人,引人注目。那些个常年住厂,老婆不在身边的老男人都是色中恶鬼,天天盯着师傅的胸部看。师傅也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但又关心于我,怎么办?在炎热的夏天午休时间到时,她便在宿舍楼下喊我起床上班,真是操碎了她这颗善良的心。真的,她不知道,那些男人在楼上只穿一件裤衩,在楼梯口的垃圾桶里随意撒尿,骚气冲天,引来无数红头苍蝇光顾。师傅有次和几个女工趁楼上人少时到我宿舍参观,她一连捂鼻几次,对我很是同情地说,这么差的环境,真是委屈我这位小先生了。我当时笑笑说,没什么,习惯了。
由于和师傅走的近,又是男女,有的人便认为我在搞师徒恋。室友王少堂色迷迷地对我说,你师傅胸那么大,扣子都快崩飞了,不眼馋么?我听了挺不高兴。师傅就是师傅,我从来没对她动过歪心思,我甚至没把她当女人,而只是作为一个大哥哥或知己在倾诉。在我不开心时,我把心思都说给她听,而师傅也总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开导我,教育我。虽然她比我大不了几岁,但却显得特别成熟,对于人情世道,对于爱情婚姻家庭都有独到的见解。特别地,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与柔情感染了我,使我每次都带着困惑来,随着满意去,她是我人生路上的导师,人生路上的灯塔,指引着我一步一步走向光明的未来。
我从来没有如此尊敬如此崇拜过这样一位女性,特别是人们都在侧重看她的性感和丰满时,而我却从她身上看到了更深层的独特的东西。这种理性认识让我获益匪浅,感触日深。从师傅那里我学会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也体会到了男女之间是真的可以存在纯友谊的,只要你把心思摆正,把她当女哥们一样,就完全可以做到。
深秋的季节时,又发生了两件事:一个是我在室友王少堂的引诱下,突然就迷上了老虎机(赌博机),这玩意塞硬币猜奖,猜到一赔三,一开始赢了几块钱,欣喜若狂。于是掏出一百多块钱换硬币,天天一下班就跑去玩,着了迷了。幸好,师傅及时知道了这件事,严厉地训了我一顿,说老虎机是无底洞,你是一个好小伙,怎么能去玩这个?我一开始还撅着嘴不服气,不就玩玩么?“哼,再玩立马打电话给你老婆,把你拖回去!”我一听,立刻泄了气。妻管严的我最怕老婆了,从此立刻不敢再去。
另一件事是厂里在秋季举行征文大赛,内容要求描写全厂新颜及工人新面貌,以便振奋全厂锐气。曾经在七月时,厂报主编翟贵来特地叫我到办公室,要求我写一篇全厂工人战高温斗酷暑的头版头条,我不负众望,胜利完成,且顺带还写了一篇随笔,一共挣了150元(头版100元,随笔50元)。有了那次经历,师傅特别为我高兴,叫我连夜写出征文明天给她看。她自己虽然写不行,但看还是行的。师傅说,她作为第一读者,如感觉不错,得奖就有指望。
这次征文共设四等奖,一等奖300元,二等奖200元,三等奖100元,鼓励奖若干。对于此类写厂风厂貌的征文,我自然胸有成竹,略一思忖,在当天下午就写出了将近2000字的征文,修改自我朗读了一下,感觉还不错,虽不敢跟厂里大学生比高低,但二等奖应该没问题。我把想法跟师傅说了,也和家中老婆电话联系了,说二等奖等我拿呢。老婆说我太夸海口,但师傅读后,连连点头,说感觉不错。她还说我以前厂报发表的随笔都很生活化,很耐看,这次运用大手笔,总揽全局法,更有一番气势。我听了信心满满,十分高兴。
果然不久,我的征文《捧出赤诚心 金猴共成长》获得了二等奖,预言完全准确,但奖金却不是钱。原来厂里新进了一批福利品,从中拿出了市价380元的波司登羽绒被奖励予我,这次是赚大发了。当领回奖品时,全厂工人都为我鼓掌,师傅也激动的圆脸通红。当我兴冲冲地把被子带回家交给老婆时,亲爱的人撇撇嘴:“别得意,不就一床破被子嘛!你呀,也就能写两个字那么点本事。”说完,脸上也是满满的笑容。
师傅这次并没叫我请客,而是鼓励我继续努力,写出更好看的文章奉献给大家。我听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斗转星移,一年很快过去了。算算看,我从上年尾来的,正好干了一年两个月了。在这段时光里,我和师傅相处融洽,和会计高丽也共同讨论过文学。没想到,北京回家,来到家乡工厂,却又开创了人生的另一个春天,心中的滋味真是难以言表。
可惜,在第二年春天上班的时节,老婆嫌我离家太远,照应不到家庭,更主要的是又挣不到几个钱,强烈要求我在门口进厂。无奈何,在沐集孙岗和平网厂我报名当了个定型网工(后来没去,又到槐林山朱村渔网厂了),月薪1300元,比巢湖950-1000元要高一些。为了生计,我必须答应。
等我到巢湖办理辞职手续取回500元押金时,师傅她们已经干活一周了,师傅还笑着嗔怪我怎么今天才来。我喉头有些哽咽,把来意说明了一下。师傅立刻眼圈红了,但还算镇定,她郑重地嘱咐了我几句,叫我回家听老婆的话,好好干活,将来挣一番事业出来。
我也强忍着没有流下眼泪,在这个时候,作为她们中间唯一的男工,我必须选择坚强。一向爱开玩笑的王少堂也不笑了,只是紧张地帮我收拾行李,联系车辆装载。此时此刻,同事的友情在刹那间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了。
别了,亲爱的金猴!别了,亲爱的师傅!我会永远想念你们。
后续:我走之后没几个月,巢湖金猴因为内部经营不善,连年亏损,宣告倒闭。职工工龄一次性买断,师傅也获得了一笔赔偿金。在亲戚的介绍下,现在做起了烤鸭生意。我后来春节时还电话联系过师傅,她还是那么开朗充满活力,电话里满满的都是银铃般的笑声……
哎,一恍八年过去了,我后来因为个人的年年奔忙再也没联系过师傅,现在想想,真的很对不起她。今天突然想起,也惟有以此长文纪念我们那一段难忘的岁月。我想说,不联系不是忘却,只要拨起心中这根柔软的弦,我永远在此生都会记得我最最可爱可敬的费红琴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