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

石重贵误娶叔母

景延广挑起事端

后晋皇帝石敬塘当上契丹的“儿皇帝”之后，非常苦恼。每年进贡送礼算不了大事，麻烦的是常常有人捅漏子。

义武节度使（驻节河北定县）王处直的儿子王威，逃到契丹。契丹主给晋帝下令说：“王处直死了，应该要他儿子接替。”【〔939.7〕初，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子威，避王都之难，亡在契丹，至是，义武缺帅，契丹主遣使来言，“请使威袭父土地，如我朝之法。”】

让投降契丹的王威守卫边疆，不等于把边疆送给契丹人吗？

晋帝推辞说：“中国做官的办法有规定：先当刺史，再当团练使、防御使，然后升为节度使。请把王威送回来，让他按部就班地提升才行。”【939.7帝辞以“中国之法必自刺史、团练、防御序迁乃至节度使，请遣威至此，渐加进用。”】

耶律德光很生气，派人质问石敬塘：“你从节度使一步当到皇帝，是不是按部就班的？”【939.7契丹主怒，复遣使来言曰：“尔自节度使为天子，亦有阶级邪！”】

晋帝怕接受王威成为恶劣的先例，却又无话可答，只得托使者送去大批珍宝，又把王处直的侄孙调到定州，契丹主才没再继续纠缠。【939.7帝恐其滋蔓不已，厚赂契丹，且请以处直兄孙彰德节度使廷胤为义武节度使以厌其意。契丹怒稍解。】

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对“儿皇帝”的现状非常不满。契丹使者每次路过，他在接待时，格外傲慢，双腿大八叉，泼口痛骂，还派人偷袭，暗中杀人。契丹主只找晋帝算帐，总是赔礼送钱才了结。【〔941.4〕成德节度使安重荣耻臣契丹，见契丹使者，必箕踞慢骂，使过其境，或潜遣人杀之；契丹以让帝，帝为之逊谢。】

安重荣又公然上书，要求出兵讨伐契丹，派军队扰乱幽州地方，还把自己写的表文印成传单，到处散发，声称要和契丹决一死战。【941.6重荣执契丹使拽剌，遣骑掠幽州南境，军于博野，…表数千言，大抵斥帝父事契丹，竭中国以媚无厌之虏。又以此意为书遗朝贵及移籓镇，云已勒兵，必与契丹决战。】

晋帝又怕又急，不知如何是好。桑维翰劝他冷静，坚持休养生息，才定下心来。又叫刘知远屯驻太原，控制东边的安重荣，并向契丹主请罪。【941.6帝以重荣方握强兵，不能制，甚患之。】

耶律德光一再责问杀死使者的事，晋帝无可奈何地解释：“家里出了不孝之子，父母制服不住，该怎么办呢？安重荣就是不孝之子哩！”【〔941.8〕帝以安重荣杀契丹使者，恐其犯塞，乙亥，遣安国节度使杨彦询使于契丹。彦询至其帐，契丹主责以使者死状，彦询曰：“譬如人家有恶子，父母所不能制，将如之何？”契丹主怒乃解。】

接着出兵抓住安节度使，立即斩首，把头颅涂上油漆，送到契丹，才算了结。【〔942.1〕执安重荣，斩之。…重荣首至鄴都，帝命漆之，函送契丹。】

石敬塘整天忧郁苦闷，疾病缠身，自知活不久了，才把宰相冯道请来，叫太监抱着幼儿石重睿，向冯道叩拜，然后放在他的怀抱里，却没说话。冯道很清楚，是叫他辅佐孩子接替皇位的。石敬塘死了，当年五十一岁。【〔942.6〕帝寝疾，一旦，冯道独对。帝命幼子重睿出拜之，又令宦者抱重睿置道怀中，其意盖欲道辅立之。六月，乙丑，帝殂。】

冯道和侍卫都虞侯景延广商量，国家多难，小孩儿担当不起责任，不可拘泥晋帝的临终委托，便把晋帝的侄儿齐王石重贵请来，接替晋室的帝业。【〔942.6〕道与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虞候景延广议，以国家多难，宜立长君，乃奉广晋尹齐王重贵为嗣。是日，齐王即皇帝位。】

石重贵也不是好角色。他刚上台，就把自己的叔母冯氏夫人立为皇后。这话从何说起呢？

原来石敬塘的父亲内宠很多，晚年还生了个小儿子，娇美可爱。石敬塘长期出征打仗，对一大帮少年兄弟根本认不清。父亲死后，石敬塘是一家之主，偶然见到这个年幼的孩子，不晓得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只觉得可爱，不问三七二十一，抱起来交给夫人，收为义子，取名石重凡。真是天大的误会，小兄弟成了义儿子！【〔943.10〕立吴国夫人冯氏为皇后。初，高祖爱少弟重胤，养以为子】

石重胤长大后，当邺都留守，娶了副留守冯蒙的女儿为妻。重凡不幸早死，冯夫人青年守寡。一天，新皇帝石重贵见到她容貌美丽，强行娶进后宫，以为只是堂弟的妻子，有什么关系！岂料竟是年轻的婶娘！石重贵强占叔母时，还在替石敬塘守孝，每天要哭泣尽礼。他不顾礼仪名分，公然要娶妃子，大臣们也不劝阻，都来向他祝贺。【〔943.10〕及留守鄴都，娶副留守安喜冯濛女为其妇。重胤早卒，冯夫人寡居，有美色，帝见而悦之；高祖崩，梓宫在殡，帝遂纳之。】

不过石重贵看到老臣冯道，很难为情，主动推辞说：“皇太后说了，请大家不要道喜，都回去吧。”【〔943.10〕群臣皆贺，帝谓冯道等曰：“皇太后之命，与卿等不任大庆。”】

大臣们刚走，他就手携冯夫人，到先帝的灵位前奠酒祝告：“皇太后说了，请先帝不必替侄儿道喜，您就回去吧。”旁边的人无不觉得滑稽，失声发笑，皇帝也笑着打趣：“我今儿要做新郎，你们看像不像呀？”冯夫人笑了，左右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这是在守灵的时候哩。【〔943.10〕群臣出，帝与夫人酣饮，过梓宫前，醊而告曰：“皇太后之命，与先帝不任大庆。”左右失笑，帝亦自笑，顾谓左右曰：“我今日作新婿，何如？”夫人与左右皆大笑。】

另一位辅佐大臣景延广也是个不甘寂寞的角色。自以为立了大功，把持朝政，傲慢自大，挑起事端，跟契丹人的关系一天坏似一天。

原来有个乔荣，本是河南牙将，跟赵德钧一起投入契丹，后来受耶律德光的指令，住在开封，主管南北双方的商贩贸易，叫作“回图使”。【〔943.9〕初，河阳牙将乔荣从赵延寿入契丹，契丹以为回图使，往来贩易于晋，置邸大梁。】

景延广看不惯他，把他抓进监狱，货物也封存起来。凡是契丹的商人，碰到就杀，财货没收。大臣们说好说歹，才把乔荣放掉。【〔943.9〕及契丹与晋有隙，景延广说帝囚荣于狱，悉取邸中之货。凡契丹之人贩易在晋境者，皆杀之，夺其货。大臣皆言契丹有大功于晋，不可负。戊子，释荣，慰赐而归之。】

乔荣来向景延广告辞，景延广恶狠狠地呵骂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先帝是契丹人立的，要奉表称臣。现在的皇帝是中国人立的，敬重契丹，也是尊重先帝的盟约。彼此是邻国，署名称孙子就够了，不能再来称臣子！告诉耶律老头儿，要发脾气来找我，这里留着十万把磨得锋利的宝剑，专门等着哩！要是被孙儿打败，逗天下人取笑，可不要后悔啊。”【〔943.9〕荣辞延广，延广大言曰：“归语而主，先帝为北朝所立，故称臣奉表。今上乃中国所立，所以降志于北朝者，正以不敢忘先帝盟约故耳。为邻称孙，足矣，无称臣之理。北朝皇帝勿信赵延寿诳诱，轻侮中国。中国士马，尔所目睹。翁怒则来战，孙有十万横磨剑，足以相待。它日为孙所败，取笑天下，毋悔也！”】

乔荣把财货丢失了，怕回去得罪，想留个凭证，便说：“丞相刚才说的话，内容很多，我怕遗忘，请你写在纸上吧。”景延广叫书记把自己所发的狂言写得清楚明白，交给乔荣带走了。【〔943.9〕荣自以亡失货财，恐归获罪，且欲为异时据验，乃曰：“公所言颇多，惧有遗忘，愿记之纸墨。”延广命吏书其语以授之，荣具以白契丹主。】

乔荣回到契丹，拿出凭证，向耶律德光详细汇报。这下惹恼了契丹主，下决心复仇，晋朝的使臣到了北方，一律扣留在幽州，双方关系因此到了剑拔夸张的程度。南北两国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943.9〕契丹主大怒，入寇之志始决。晋使如契丹，皆絷之幽州，不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