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在路上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时,我就会想起我那去世的奶奶。我不知道时间带给了我多少成长,让我一点点褪去天真的模样。可是对奶奶的思念从未变过。一年里总是有一些日子,梦里的世界是关于奶奶的,梦的内容大抵是记不得的,只记得流了多少思念的泪水,傻傻地,我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奶奶去世的那年,我在初中二年级。突如其来的病危消息,等我下了晚自习见到奶奶时,她已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手上插满了输液管,但还是能感知到我的呼唤,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我。那一刻的我尽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尽量不让奶奶感受到我的悲伤与惊慌。我多么希望自己有超能力,让奶奶快快地好起来。奶奶没撑几天还是去了,曾经饱满鲜活的身体在短短的几天内枯萎成了一片奄奄一息的叶子。直到她握着我的手慢慢失去了温度,那时才明白,从小到大,那个一直温暖着我、保护着我的天空崩塌了。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刚开始的无声啜泣,到最后的撕心裂肺,所有的哀痛只有通过眼泪才能如此强烈地表达,没有人能够打扰的哭泣,我只存在于一个地方,那里有奶奶和蔼的笑容。
那一年和之后的很多年,我总是能和奶奶在梦里重逢,但每当梦醒时才发现一切只是虚幻的想象,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我希望点燃一根火柴,便可以在天空中看到奶奶的笑容。但火柴燃尽后,是无比刺痛的现实。
从有记忆以来,我的印象里的奶奶便是那头白发,和那不太灵活的腿脚,和那把龙头拐杖。我也不知是什么时起便产生的意识,要常常去看看奶奶,这点不是爸爸妈妈灌输给我的,而是我自我产生的意识,而且我从小并不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也许是奶奶那异于别人的过分苍老,以及那日益佝偻的身躯,让我对奶奶有着这样一种特殊的依赖之情。
我没有见过我的爷爷,妈妈也没有见过爷爷,爷爷在爸爸十来岁的时候患病去世了,所以爷爷的面庞永远是留在照片里的那个年轻的英俊模样。奶奶独自一人抚养大了五个子女,但我是她最亲的孙女。
无数个小学日子里的周末,我都会要求爸爸带我回村里看望我的奶奶,后来再大一点,我学会了骑自行车。在爸妈没空的日子,我便潇洒地骑着我的小自行车走上那条早已烂熟于心的道路。每次最开心的便是奶奶早早已等待在门口的身影,以及奶奶对隔壁老头老太太的炫耀,“我大孙女又来看我了”,然后她们艳羡地眼神看着奶奶时,我发自内心的快乐。
还有很多个长假的日子里,我和奶奶躺在一个被窝里,还有奶奶养的那只大白猫,奶奶搂着我,我搂着大白猫,那画面真的是很难忘。即使奶奶家里的电视只有不超过10个台,但我还是愿意呆在奶奶身边。
还有我们一起在清晨五点多去房子后面的小路两旁采野蘑菇的场景,还有我扶着奶奶走在没有路灯的小路上去村礼堂看戏的场景,还有奶奶每次拿出她小心翼翼拿出用手帕为我攒的糖果的场景,还有奶奶总是听我说这说那从不厌烦的画面,还有奶奶教我剪纸完成手工作业的画面,等等。我和奶奶的在一起的日子太多了,奶奶在我内向沉默不爱交际的童年里,扮演着特别重要的角色,她是我的奶奶,她有时又是我的朋友。她从来没有严厉地待过我,总是我温暖的港湾。我很爱她。她对我很重要。
今天在好友的家里,她的奶奶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嘴角含着微微的笑容,目光和煦如春风般地看着我,问候着我的家常。问及我的奶奶时,我差一点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还好是微笑忍住了悲伤。我多么希望奶奶还在世,多么希望那片和父母不同的爱的天空还在。
想起和室友经常开的一个玩笑,学了那么多的情绪管理知识,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只有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在我一个人的房间,疯狂地想念着我亲爱的奶奶,眼泪肆意纵横,但不敢出声,不想触及父母心中的伤,尽管我知道,他们对奶奶的思念,不比我少一分。我知道我们在缅怀奶奶时,都是在一片相同的星空照耀下,夜晚可以褪去白日里坚强的防备,梦境可以给予我们享受思念的乐园。
我相信夜空中的繁星,都代表着一个个逝去生命的灵魂。肉体有形,生命有限,但那些逝者的灵魂却无限地存在于这广阔的宇宙,永恒地照耀着活着的人们。我知道,奶奶一定也变成了颗星星,在天空中默默地支持着我,见证着我的成长。
我知道,当我想念奶奶的时候,所有星星都在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