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婚宴,让我想起了一个已去世多年的故人

    今天中午开车到乡下去参加了一个婚宴,是老婆小舅的儿子再婚的喜宴。在饭店办了五六桌,农村的那种大席,盘子里菜堆得高,光冷盘就十个之多,等最后一个肉圆子上好,算圆席了,桌子上已经是盘子摞盘子了,满满堂堂的。

    新郎新娘在支客的陪同下,已敬了一圈酒了。吃着东西,叙着话。新娘跟着新郎已经五六年,俩人算郎才女貌吧,形象都很不错。女方家外地的,也是再婚,没要彩礼,只是办一个流程,要一个名分而已,现在的这种娶亲形势实属难得了。男方和前妻生的儿子已七八岁,生龙活虎地跑来跑去,问谁有现金,他想去小店买东西。其实男方也才二十多岁而已,还有个妹妹,已出落成大姑娘,也十五六岁了吧,有一米七几的样子。他们的爸爸去世的时候,那小姑娘当时只有四五岁,叫静静,因怕被疼爱的爸爸“带走”,而取名“磨静”的。他们的母亲在爸爸去世一年左右的时间也嫁给了一个年龄较大的退休教师了。

    想想时过境迁,竟是那么多年的事了。我在参加婚宴的同时,老是想如果老婆的小舅、也就是新郎的爸爸看到这一切,或是还活着能参加这一切会有多好。我感觉到了时间真是一个冷酷的东西啊,随着它的流逝,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多少的东西啊。

    老婆的小舅,也就是我的小舅,就叫小舅。

    十多年前,我跟老婆经过了漫长的恋爱长跑,终于办了结婚的程序。三天回门的时候,当时我坐在岳父老房子的八仙桌主位上,主陪位置上坐的就是小舅。他当时三十多岁,眉目清朗,五官端正,体态中等,说话必咧开嘴笑,连眉目都笑的那种,极和蔼亲近人的感觉。感觉很能说到一块去,有亲人的那种感觉。

    那时候我还骑着我的那辆豪爵太子款的摩托车,走亲访友上班必备的交通工具。小舅在我摩托车前挡泥瓦后边又加了一个小小的尺寸极合适的橡胶挡泥板,用弹簧固定住,极牢固美观方便,泥水不会再甩上来了。他以前是在上海跑过摩的的,是个细心的人。

    也是一个省吃俭用的人,他算农村最早一批盖楼房的人。只要工人盖了一个框架,内部装修为了省钱,都是自己弄的。打水泥地,涂漆等。当时他已生病,老是肚子疼,吃点药应付,狠一点了,就去村医那挂几瓶水。最后实在撑不住,才去的医院。一查,是肠癌。肠子都有胳膊粗了,听说清洗了半天。

    我和老婆有时间就过去看看,陪他叙叙话。他听说我们俩有时候爱吵架,还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要多担待点,不要太计较之类。他那时候经过去蚌埠的有效治疗,病情已大好。后期又去了上海打工,先是给人厂子看大门,做保安。后期又到棋牌室打扫卫生,端茶送水。因对身体保护不够,有时再生个闲气,病情就恶化了。其实本身肠癌也并不一定就是要人命的病。他又回了老家,再见他时,人已极消瘦了,精神也是一次不如一次,后来就病入膏肓了,前后时间还不到三年。后来每次知道我们去,就知道主动要吃烤鸭和猪蹄之类的食物了,大概是料定时日不多了,能多吃一点好的就多吃一点好的,也算是对生命的另一种眷恋吧。我们就带了去,他吃的时候也极贪婪的样子,思路还算清晰,只是不时就显出烦躁及不耐烦的神色来了。喊身上疼的时候,我和老婆会给他捏捏背、捶捶肩之类,以缓解一下他的痛苦,但我们陪的时间大多只是一个片段而已,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

    后来,就接到电话,说他去世了。我和老婆孩子全程参加了他的葬礼,晚上就在那过夜,直到把他送下地。那时候岳母哭的昏天暗地,老婆的姥姥一把泪一句“我的肉呦”都能让人撕心裂肺,而我本身就极难过,看到她们这样,也不时地偷偷地抹过好多把眼泪,止不住要哽咽出声的感觉,搞的他家门里一个人不时地看我,意思是这个不太熟的面孔怎么也会那么难过。

    社会上、生活中你可能遇见很多人,但让你觉得真能在一块说的来、处的下去,离开之后会有很大遗憾的人不多。小舅去世,我感觉到很遗憾,简直像失去了一个知心人那般。他去世时还不到四十岁,儿子(今天再婚的新郎)才十多岁,女儿才四五岁,老婆也才三四十岁。

    一年后,他老婆改嫁。四五年后,儿子结婚。又二年,得孙子。又一年,儿子离婚。现在,儿子又婚。明天再婚的新郎去上喜坟的时候,也会告诉他这一件事的。他女儿在他去世时才刚懂事,按照农村习俗被拴在一处,怕被疼爱她的爸爸带走魂魄,改名“磨静”,也知道哭着要爸爸,现在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比同龄的男孩还高出半个头,长大后也会找个好人家的吧。缺失他的日子,孩子还是该长大长大,该成家也成家了,只是方式不一样了,时间真是一个无情冷酷的东西啊。

    小舅去世以后,我每年清明都去给他烧纸上坟,除了今年。去的时候,烧点黄纸,缅怀一下这段曾经的过往。后来的这几次,都是他已长大的孙子陪着我去的。小家伙一路就是活猴,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极开朗天不怕地不怕的的样子,你逗他,他知道保护自己,知道对打、反抗。在他生活的那个继爷爷家里,艰苦的生存环境、复杂的人际关系不但没有让他变得嗫喏,反而磨炼了他坚韧的性格。烧纸的时候,他也知道说,爷爷,我来给你上坟了。

    从今年清明开始,我不准备再去给小舅上坟烧纸了。我说过,时间是个冷酷无情的东西。随着它的流逝和冲刷,所有的东西都要变形和变味。我原先需要这种到现场去缅怀和祭吊这段过往的形式,现在我更愿意把它放在心里,就像把东西藏在某个抽屉里,你知道有这样东西,你知道它在某个抽屉里,就足够了。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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