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認同說,這個女孩子拍攝的照片,那些行為,是一種以自虐的形式來傳達自己的絕望信息的方式。越是被什麼東西羞辱,越是要提供給大家這樣的暗示。而且希望自己,可以裝作滿不在乎。
我相信,如果網友說:
“這太惡心了,這太恐怖了,這太不正常了。”
她是會感到發自內心的快樂的。她需要的就是這個。需要民眾的力量來替她辱罵那些骯髒的恐怖的東西。
但她的行為是踩在臨界點上的。那些羞辱了她的東西,和被那些東西羞辱了的她,是挨得很近的。一不小心,箭就會射偏到她的身上。於是就變成了:
“她這太惡心了,她這太恐怖了,她這太不正常了。”
我也相信她是清楚自己這麼做的風險的。但抑鬱症所渴望的來自外界的認同實在是太強了。尤其當一個人感到自己變成邊緣化的時候。這種無助的感覺,就好像是妳隨便在路上看到一個人,就想攔住他給他跪下,求求他救救自己。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道要逃到哪裡。左邊、右邊、前邊、後邊、沒有一個地方是呆的下去的。不想呆在這,也不想去那。除了求救和哭泣沒有別的事情想做。
這種狀態往往不能被普羅大眾所理解。也許有些人會說,這有些矯情,明明可以不把自己逼成這樣的。我甚至可以理解有人說“為什麼別人好好的,就你偏偏要這樣呢。”這些人說對了一點,抑鬱症其實就是自己不放過自己的一個過程。包括在做心理咨詢的時候,心理醫生也是會叫你一遍遍與你內心中恐懼的感到羞恥的部分進行對話,讓痛苦的事情乘坐想象的熱氣球離開,讓自己跟自己和解。但這些人錯就錯在,自己不放過自己的這個不放過,是很難被個人主觀力量所控制的。當一個人成長所積蓄的力量沒有強大到可以對抗令那人感到恐懼感到羞恥的東西時,他就會對自己這個鮮活的生命感到無法自處。而這些令人感到恐懼的東西是在成長道路上毫無防備的出現的。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巧碰到。其實有時候,同樣一個事情放到十幾二十年三十年後,就不至於讓一個人患上抑鬱症。只是太不幸,太不巧。
我會覺得,網上那些所謂的女權鬥士,因為鼓吹女性解放所以喜歡上她的人,這些人所發表的讚美她的言論,對她的傷害甚至會比直接說她這樣做很奇怪的人更大。因為這些人鼓吹的支持的,就是她的“不放過”。在她糾結於自己怎麼就“放不過”,希望更多的人來陪自己痛罵這些恐怖的東西的時候,這些人向更多的女孩子們發表著演講:
“看看吧,這裡有個女孩子與這個恐怖的東西做了好朋友!勇敢的女孩子們,新時代的女性就是要接納這些恐怖的東西。我們要戰勝自己內心的恥辱感!因為那一點都不恥辱!感到恥辱的都是舊社會舊時代的封建女性!都是被男權奴役的傻子,父權社會的走狗。”
哦,其實所以,我就是被男權奴役的傻子,父權社會的走狗,所以我會感到羞恥?所以感到羞恥和恐懼是不對的?所以我不放過自己這件事情的重點,不是那東西有多恐怖,而是我成長積蓄的力量不夠?是我的問題嗎?是我的問題呀。
恐怖的東西本來就是被人用來恐懼的,沒有人有資格剝奪別人恐懼、懦弱、恥辱的權利。你說十歲的自己力量太弱,可你長到二十歲,也會有可能被三十歲才該經歷的災難打擊到。這什麼是個頭呢?只是太不幸,太不巧了。
另外我真心希望,不要再有什麼女權主義現在跳出來宣傳她所謂的“抗衡”了。這隻會讓未經世事的女孩子以為,恐懼和恥辱是錯的。女性自強不是戰勝這些東西得來的,是尊重自己的感受得來的。我允許我感到恐懼,感到恥辱,即使你說我保守,說我頑固,但我有不接受我不想接受東西的權利。不需要你打開我的顱骨給我清洗大腦,把每一個恐懼都翻出來嗮到陽光底下直到殺光它們。因為那也是我的一部分。
最後,尊重一個人對於自己生命是去是留選擇的權利。好與壞,她的生活沒有人能替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