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是我认识的人里边最能折腾的,有时候我觉得他就是个神一般的存在。
我和木子相识于一场全国性的文学比赛,那时的我们才大二,正是年少轻狂可以肆意说梦想的年纪。几千个人,一万多篇稿件,我俩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激情,一路突出重围,成为了六十名能够进入复赛的佼佼者中的幸运儿。
在西湖第一次见到木子,是腊月零下几度的天气。两个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里三层外三层捂得严严实实。然而笨重的大衣丝毫掩盖不住木子的清瘦,相比之下,站在他旁边有些圆滚滚的我,越发显得像一个搞笑的棕熊。
我和木子以前只是在QQ上交流过写作,连视频都没发过。看到木子的第一眼,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贾宝玉在大观园里第一次见到林黛玉,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这个哥哥我曾见过的”。
两个磁场相近的北方人,自然有着比别人更多的话题,彼此之间也更加亲近些,相处起来就好像认识多年的老友那般自然。说得文艺一点儿,就好比“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绕着杭州富有江南特色的小巷子走了许久,我们好不容易在遍地都是的浙菜餐馆中,觅到了一家北方拉面馆。在这片氤氲着热气腾腾的面香的狭小空间里,木子向我讲述了他的一些经历。
木子跟我一样,对文学只是爱好,却没有想过拿它来谋生。对一件事情热爱到了极致,是不会把它作为谋生的手段的。因为一旦跟金钱挂上钩,就亵渎了它的神圣。真正的热爱,从来都是无关功利,只为真心。
我们都是非科班出身。我大学专业是经管,跟文学沾不上边儿;木子的跨度更大,他是正儿八经的理工男。就是这样一个整天跟计算机程序打交道的人,竟然在两年时间里写了近十部网络小说。而彼时的我,作为一名小透明,对木子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就差跪下来当场拜师了。
木子从来不参与网络游戏,一般男孩子喜欢的活动他向来不感兴趣。舍友用来打游戏的时间,他都用来学习填词、书法和手绘了。
他自编自导了多部微电影,都有着不错的口碑,有几部还在大学生微电影节上获了奖。
他谈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女朋友以他木讷不解风情为由跟他分手,算起来这段感情不过三个月。
所有人都觉得木子是个奇葩。在大家都沉浸在这城市的灯红酒绿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大概也只有木子过得如此清新脱俗了。
对于这样开了挂一般的人生,我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羡慕。
我问木子:“你每天把自己逼得这样紧,不觉得烦躁吗?”
“这样的生活使我感到安全。每天排得满满当当,连睡觉都成为奢侈,让我顾不得胡思乱想。你觉得我还有闲心烦躁吗?”木子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我被戳中了软肋,尴尬地低下头,吸溜了几口面汤。
那段时间我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除了靠每天刷刷微博看看剧来打发这漫长的无聊时光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那样的日子让我感到彷徨和不安,我试图摆脱这种状态。然而行动永远跟不上思维,好多宏伟蓝图都只停留在萌芽阶段。
我想,如果我有木子千分之一的行动力,把想做的事情一桩桩解决,就像穿衣吃饭这般有条不紊,我的生活,也会变得明朗起来了吧。
木子顿了顿,继续说:“说实话,我觉得我的文笔不如你们,对于这次比赛我没什么底气。但我却可以毫不脸红的说,我绝对是咱们当中最高产的那个。”
“你这个大神,可真是当之无愧啊。”我打心眼儿里佩服木子,并没有调侃他的意思。
木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而一本正经地说:“哪有什么大神,你要知道,高产不过是被自己逼出来的。”
木子的意思简单明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赋异禀,你拥有什么样的生活,取决于你选择了怎样的一种人生,并为此付出努力的程度。
当我们不知所措如迷途般的羔羊跌跌撞撞的时候,木子早已规划好了自己的生活节奏,并且按照这个节奏开始了他不一般的生活。
他选择了这样的节奏,忙碌而充实。
他在市网络电视台找了一份实习编导的工作,每天赶最早的公交去公司,早餐全部在路上解决。
他经常熬夜改稿子,有时候室友半夜醒来,还能看到他电脑上泛着幽暗的光。
他绝对是那种能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的人,忙起来的时候总是忘记时间。
他有时也会感到力不从心,但只要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想想自己取得的成绩,他就会觉得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那次比赛,木子的成绩不是特别好,勉强进入全国三十强。木子自己说,那还是因为主办方的评委看过他的百科觉得他可能只是一时发挥失常,不然他很可能连进入决赛的机会都没有。而一直不怎么被看好的我,却意外的冲进了全国十强。
从杭州回来后我变得有些浮躁,更加的不知所从。我开始忙于各种社团活动,忙着考各种职业证书,再也无暇去看自己喜欢的经典名著,甚至好长时间没再动笔写过东西。
木子倒是不时地发给我一些他准备投稿的文章,让我帮忙提些建议,并且跟我分享他生活中的趣事。
回忆变得无处可逃。我时常望着电脑出神,开始发疯似的想念与木子一起写文的日子。想起在杭州比赛的那几天,颁奖典礼上我跟木子排练的合唱节目,眼眶开始发烫起来。
我在微博里写道:“这样的状态,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木子跟我留言说:“小朵,考研吧。我们一起考当代文学,弥补我们失去的那些本该属于诗和远方的时光。”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激起了我体内压抑许久的洪荒之力。我就像是一个初出江湖被高手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毛头小子,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复的木子了,不过肯定特虔诚。
人一旦认真起来,潜力就无处可藏,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坚持每天三点一线,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晚上踏着闭关的铃声回到宿舍,洗漱后躺倒在床上立马就能睡着。日子看似平淡得泛不起一丝波澜,心中却觉得异常踏实。我终于体会到了木子说得那种境界了,当你每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心思再伤春悲秋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二月,考完后我整个人就跟丢了半条命似的。我发短信给木子:“姐姐终于解脱了。这段时间不要发文章给我看了,姐要闭关,睡一个月的懒觉,把没看的综艺全都补回来,没工夫搭理你。”
在我过得最懒散的这一个月,木子依旧每天坚持看书写字,好像有着永远用不完的精力。他写了一部网络大电影,被好几家传媒公司抢着签约。
现在他可以毫不顾忌地发着朋友圈晒自己的小成就,他也有这个资本;而我,只能继续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动态然后默默点个赞。
再一次见到木子,是在他正准备去成都签约的时候,中途路过济南,他想修整几天,顺便见见我这个老朋友。
木子整个人都好像变了一番模样。以前的他有些腼腆羞涩,在陌生人面前眼神总是躲躲闪闪,当然对于我例外。现在的他,好像带着光环一般,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言情小说里描写的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大抵就是说的木子现在的样子。
“你帅多了啊,木子,我都快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我拍了一下木子的后背,调侃道。
木子“噗”得一下笑出声:“你这丫头就别贫了。我还是原来那副样貌,唯一不同的,可能是我比以前自信了吧。如今我终于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才有了底气。”
那天下午,我和木子沿着大明湖走了一圈又一圈,我们谈了许多过去的事情,关于那次未完成的旅行,关于那部策划了好久的微电影,关于一直刻在心底的我们最初的信仰。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把生活的不尽如人意归咎于命运的安排,想当然的以为我们无法选择出身,无法选择样貌,所以我们在任何事面前都无能为力。只是我们却忘了那句老话,“尽人事,听天命”,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还奢望老天能帮你一把?正如我跟木子,我们在同一个起点上,最后却拥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这些年来,我觉得木子就像周杰伦歌里唱得那只蜗牛: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
重重的壳裹着轻轻地仰望
木子选择了做自己人生的主宰,做一个永远行走在路上的追梦人,从而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其实那个梦想,我也一直不曾放下,它一直在心底的某个地方,指引我往前走。我想,我该打开心底的封印,将它放出来了。
愿每一个不甘平凡的人,都能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