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还是来了
在这近距离接近并与大自然息息相关的日子里,两个小姑娘跟着姐姐、婆婆学会了在贫瘠天地里,很多生存的技能如织渔网、舂米、茅草结绳等等。一些时候,两个小姑娘也尽可能地教他们一些东西,但毕竟受环境所限。春天来了,太阳日渐红火,生灵复苏,枯木成荫,有了仓庚的叫声,小姑娘在姐姐的影响下又学会了使用一些田野植物的色彩,给自己画一个漂亮的妆容。
来到西夏有一些时日了,李太白还是把太多时间寄情于山水,他不会又在如画的山水间比照一次次生命的际遇吧?再者就是爱邻里邻外地溜达,他太喜欢他们的生活了,他甚至把这些生活珍视为他的另一世轮回。他愿意永远留在这里,成为这里一样的农家人——西夏的奴隶社会的构架,它适合性情奔放如他吗?在泰山顶峰藏书洞那个家里,他与白鹿曾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执。
白鹿身上若有若无的梅花斑点,每到夜间十二时便会闪闪发光,天长日久看着闪现的斑点,李白竟由此突发奇想。人的头顶有百会穴,将百会穴围于其中的前后左右四个穴位是四神聪穴——如果毁了四神聪穴将会怎样?这念头来得突然又平常——他立即叫来了白鹿指着书架说,“这些无用的东西,把它们推入脚下的深渊怎样?”“不然……我从这洞口倒头飞翔而去怎样?”他不给白鹿说话的机会,语气中满是阴阳怪气。“你……莫不是又喝了酒说混话?”白鹿惊恐却字字铿锵。它要救赎他——看来是时候了,它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李白哪里知道,白鹿身上每每的闪光正是防止李白那些书稿,在年复一日里的老化,神仙的世界一样有老化而不是同天地长久。同时也能在那时照见李白的心思。
某一日,李白醒来感觉到了重生般的自己——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来自于内在的、心神合一的自在的感觉。原来是白鹿用神力封印了他百会穴后面的两个神聪穴,阻断了他向身后看,只有前面两个神聪穴的李白,前尘往事被选择性地去留。看来如孟婆汤效力的存在才是世上最好的良药,藕断丝连总是不好。
夏姬姐姐吃过饭,背起懿筐,带了斗笠,要采嫩桑叶去了。家里的蚕宝宝一天一个样,正是长身体的关要时节,吃上鲜嫩的桑叶才能长势喜人,才能献给贵人更高品质的衣裳,家里才能得到更多的酬犒。“夏姬姐姐,俺也要去——”代流萤说。“你应该叫她妈妈。”子美附上她的耳朵轻声嘀咕。这个子美总会说出让代流萤莫名的话,代流萤的心打鼓似的“嗵嗵”几下,子美却看着她的样子咯咯地笑。在这个异域他乡,当“夏姬”的字眼第一次被婆婆说起时,代流萤就被里面的“姬”字向姐姐望了一眼。每每子美的话更点拨着她内心奇异的感觉,哪里奇异她又说不太清楚。代流萤早已感觉到与夏姬姐姐不能言传只能会意般的关联——但她却不能确定这种关联是什么?这个同母亲一样的“姬”字在她这儿萦绕——西夏之行是子美接到的任务,子美或某种力量自能对代流萤或李白的言行有所掌控,比如代流萤对有关她生活过的大湾村的一切。屋内蚕宝宝沙沙的食叶声像春天急切的脚步,催生出一派繁忙。婆婆正在拾掇蚕宝宝,可她耳朵灵着呢。婆婆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场,其中一点那是一家人主心骨的所在。小姑娘流萤与女儿夏姬的身形、眉眼有着惊人的相似,这种“相似”背后可能的秘密,在婆婆的梦境里隐约显现过,她为此震惊过。但她不是主宰万能的神,心知肚明于此便可。“孩子们呢,外面热,咱们在家,让姐姐一个人去就行。”婆婆自有她的担心——那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随时可能会出现,说不定哪个被带走了,一定违背了客人远道而来的意义。子美说,“婆婆,没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一个暖阳,好一个蓝天,阳光撒处遍野生机澎湃——这是怎样一幅灵动的浓墨重彩的图画?两个小姑娘不约而同贪婪地深呼吸,像是遇见了可口的美食。她们雀跃着又不约而同在如茵的绿地打起了滚儿——这片天地是多少现代人一直想要抵达的诗与远方?喜欢让姑娘如撒欢的羔羊,她们奔跑、嬉戏,沿着开满野花的小径向山坡远处奔跑,如嬉戏在花间的蝴蝶,夏姬姑娘看着两个小姑娘无比的欢喜。近处的桑树已被采过多遍,得走出远些,去到山坡的高处才能采到更好的桑叶。子美与流萤来有几个月了,她们认识了姐姐的好伙伴夏青、夏丹等姐姐,路上她们打过招呼,便各自忙着采桑去了。掐指算来,这些姑娘不一定比她们大多少,但却是每日辛苦地劳作,晚间还要操持到深夜。她们的命运她们的辛苦,代流萤在书本上学到过。这些引起了她的思考,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父母……每当她思绪萦绕时,子美又咯咯地逗她笑。
“姐姐,你要小心!”当夏姬攀上一桑树的高处,子美像预感到了什么很是担心地提醒。爬树是一种技能,两个小姑娘学不来。地上捡拾桑枝的代流萤,随着子美的话音抬起头,倏然里心间一闪念——这一闪念是小姑娘有生以来从不曾有的。“姐姐——”只听子美一声惊叫,代流萤已见姐姐的身影化作一颗模糊的流星向下跌落。俩姑娘奔过去,张开双臂——可惜她们的奔跑没有赛过姐姐坠落的速度——姐姐瘫软在地,脸色苍白如纸。两个姑娘看见鲜血从姐姐的耳内像可怕的虫子流落下来。代流萤抱着她,从没有过的惊慌与恐惧、从没有过的锥心之痛。两个姑娘看着姐姐汩汩流出的血水,无助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