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黑猫四只小爪子是白色的,还有一段三指宽的白条从整个肚子延伸到脖子和小小的嘴巴,除此之外,几乎全是黑色了。眼睛是绿色的,因为是晚上,所以眼睛被大大的黑色瞳仁占据了,显得有些呆萌,叫声和我家丢失的那只傻猫一样难听。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它依然保持着愉悦的心情在我的住处探索。
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流浪到这里来的,突然有一个深夜,听到了猫的叫声,从那以后就常常听到了。
第一次见到它是在露天楼梯上,也不知道哪个好心人在那里放了一只纸箱,箱子周围有干掉的饼和洒了一地的牛奶。初次见面,这个可怜的小乞丐就毫不胆怯,它冲着我这个过路人可着劲儿地哀求,那姿态可笑,似乎每一个人都是它等了许久的主人。但这并不妨碍我想要与它亲近的心情,我太喜欢猫了,很少能见到一只猫对陌生人有这样的热情。
我在包里放了火腿肠,只为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能让它吃得开心。可人生本来就不是所有的预想都能实现,它原来并不是每天都会守在那里。不断地有新的吃食在箱子周围出现,我很羡慕,猜想他们每天都能遇到它,并且讨得它的欢心。
后来,我又能遇到它了,不幸的是遇到它的时候我包里什么都没有。于是我跑到楼上,拿着火腿再跑下来,看着它吃得呜哇呜哇的,又咕噜咕噜地表达它的开心,幸福之感在心中流动。
它在我的脚踝处蹭蹭自己的小脑袋,我想这应该是对我的一种恩赐吧,可这并不代表它信任我。有时候不想楼上楼下来回跑,想让它跟着我到四楼吃东西,它是不肯的。它只愿跑半层楼梯,到二楼走廊便怎么都不肯往上跟了,只是盯着我一直急切地叫着。刚开始我认命了,拿着吃的在二楼走廊喂,后来我也烦了,凭什么喂个猫还要这么麻烦。于是我干脆地抓住它命运的后脖颈,单手提溜着就回家了。中途它只是咕噜并不挣扎,它小时候一定被猫妈妈衔过后脖颈吧?它也许还没有忘记那种安心感吧?多愁善感的人类这样猜测着,不禁又有一丝同情。我是无法养它的,毕竟自己正陷身在忙碌的池沼中,无法自拔。
它的谨慎终究是一种本能。到了四楼我拿钥匙开门,刚一松手,它刷一下就跑走了,没有在二楼时的犹豫,没有在露天楼梯上的热情。我无奈,却也老老实实地跟了下去。不过我没有放弃尝试,下次见到它依然揪着回去,这次关好门我才放它下来。它急慌地奔向阳台,奔向房间有窗户的地方,抬头不停地叫着,仿佛在地狱寻找出口。不过即便在狼吞虎咽中有一丝惶恐,对于美食的诱惑,这个小囚犯也并没有能力拒绝,像我一样没什么大出息,看得我直想骂它不识好人心。等它吃完,我一开门,它又刷地冲了出去,只是在下楼时顿了一下脚步,抬起头伸长脖子看了我一眼,让我心生感激。
后来两三次它喝完牛奶都会光速逃出去,我以为它永远都会这样呢,也不再抱有什么期待,一个给不出承诺的过客,也不需要谁的依赖。
写到这里,我转过椅子,看了看正卧在茶几底下的纸箱上睡觉的它,心生笑意。它只是做梦似的动了动小脑袋,被信任的感觉抵消了满身的疲惫。
慢慢地,我有意无意地诱拐终于起了质的变化:它竟肯跟我上楼了,它竟主动进屋了,我打开门它竟只是往外张望,并不想逃走了。我把它送到外面,它竟然耍赖似的,从没来得及关的门缝里钻进来了。我故意把它又送出去几回,但并不关门,每一次它都回来,我站在门口往里看它,这个小精灵怎么能让人如此幸福呢。
我知道自己看似善良,实则自私。目前的生活让我放弃了蒙上尘埃的初衷,投身于忙碌不安的苦海,自己尚在苦苦探索和等待,栖息于不确定的现在,试图在不确定中挣扎出一个安稳的未来,又哪里能保证给一只猫一个安稳的避难所呢?曾经记恨每一个丢弃猫的主人,后来自己因为工作也丢弃了我家的猫,原来自己也是心狠之人,与我所讨厌之人无异。所以暗自发誓,除非保证能养好一只猫,否则绝不养猫。
可地上掉的一只红笔芯这个小赖皮都玩得不亦乐乎,我实在无法将它逐出门外。就让它在这里待一晚,明天找个新纸箱,在有遮挡的门口给它安个家,不管它愿不愿意住,也算告诉它屋里不是它的家,其实亦不是我的家。
我想我以后必然有一个温暖的新家,那里必然会有一个温柔的人,一只好看的猫,愿它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