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能够酷一辈子,也有些人,能怂完整个世纪。

(一)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总以为自己会是个文学家,再或者是个能出畅销书的作家,好吧,再次一点,怎么着也能是个不错的撰稿人,自由职业的那种。

可是现在,我仍旧还处在这段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些以为,当初是怎么以为的,现在仍旧是。

好多人告诉我,随遇而安。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妥协,反正,我自始至终都不明白,这个词,究竟是TM什么意思。汉文化博大精深,退缩都能解释的这般豁然,风轻云淡,不管是否正确,我所能理解的“随遇而安”,不管怎么修饰,也不过为:不要理想了,老子这不是怂,是随遇而安。

(二)

我觉得是时候,写个长篇了,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话,那么多想要去实施的计划。我不确定我能一直记着,说不定明天就给忘了。毕竟人之善忘,总会有万千理由被原谅。就像,村里那个最酷的老太太死了,分居二十多年的大爷还是哭了。没人知道他在哭什么,哭人?哭事?还是哭着一段寥寥数语的话。

反正,人终究是死了。

我也不知道,为啥我会觉得她很酷,从小就这么认为。一小部分原因,可能是她吵架的功夫很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我奶奶和她相比,都稍逊。这里你要明白的是,我奶奶在我心里,几乎近无敌。

(三)

我不知道这篇文档是什么时候创建的,那时候这篇文章就只写到了以上部分,现在也很难去深究那时段究竟是被什么事情所打断,还是,当时词穷,记忆灰暗,整条线就这么断了。我想必也是忘了,关了文档之后,我去忙了什么。好了,深究无意,所有的故事总会以它最为恰当的方式出现,一如现在,故事断了就断了吧,反正,现在着手去写的字,才终归属于这故事。

(四)

自始自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老太太酷,而且是从小就这么觉得,那时候经常会有一群老太太找奶奶打牌,一毛一次的那种。一群老太太,我总会将她视为最显眼的那一个,那会儿如果我能明白什么不羁,我想肯定会把这个词用作区分她不同于其他老太太的标签。

她很酷,能够让我想起不羁这个词。

(五)

我是在她和牌友吵架的时候,才知道她和丈夫一直处于分局状态。那时代的妇女好像总是这样,总喜欢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选择去揭开对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输钱的那个老太太变着法儿的强调着“对手”是一个被男人甩的女人。类于种种的词汇,一句接着一句,从输出的词汇和话语输出频率来看,这位老太太争吵功力不凡,肺活量也相当不错。

“是我不要他的,老娘自己能养自己。”她反击的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酷到了极致。

争吵终究是她赢了,听奶奶说,除了她老人家这个村还没出现能够和她难较高下的对手。其他的老太太几乎都是分分钟被ko,只有我奶奶才是她的终极对手。

(六)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我奶奶化敌为友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爱上抽烟和戒掉打牌的。这些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当我发现这些变化的时候,她早就把这些当作了习惯。和以前一样,她总喜欢找奶奶聊天,手里夹着烟,时而和奶奶并排坐着发呆,而是看着身边的那群老太太打牌,她自始没有再摸过牌。

(七)

这些变化,都是发生在她儿子死后。自杀。那会儿她在打牌。自杀原因?我也不知道,问过奶奶几次,结果都给忘了。后来,改嫁的人改嫁了,离开的人仍旧不在身边,养着俩孩子,继续过着分居的状态。

此后,经常能看到她和奶奶俩人坐在院子里,说着一些再平常不过的话,没了“一较高下”的势头,像极了江湖里高手归隐的样子。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出奇的安静,吵架界里江湖再无传说,有的只是,都经历过中年丧子的两个女人,并肩看夕阳的瞬间衰老。

(八)

我没怎么见过那个大爷,就算见过,也记不住。老太太家离我家并不远,我长大之后每次经过她家门口的时候,见着不是大门紧闭,就是她一个人坐在门口吃着饭,喝着酒。她又变成了一个人,孙女嫁了人,孙子早出晚归。

恩,她还是这么酷,喝酒的样子,一点也不逊于男人。于万千苦难,只要不认命,最后都能熬过,全然一副不羁。

(九)

在那群爱打牌的老太太里面,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奶奶早于她近一年的时间,那期间,她应该是村里最孤独的老人了,曾经的老伙计都走了,走在村子里似乎都有一种不该再留的假象,她看不懂现在的牌怎么打,曾经一毛钱的玩法儿都增加几十倍甚至更高,她玩不起。

整个村子,她再也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旁人的话题,她似乎插不上嘴,也很难听懂。她肯定会怀恋那些老伙计,她走遍整个村子,找她搭话的少之又少,她想主动去搭话,可是却忘了那人的名字。

在她死之前,我见她一次。迎面走过的那种,她走的很慢,拄着木棍,白发凌乱,可我仍觉得她很酷,身边的爷爷和她打招呼,她说她没事,想在村子里走走,最后跟爷爷问了我是谁。

“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啊!”她很惊讶,可我觉得时间过的正当好,不快不慢,衰老这玩意儿向来都是让人后知后觉。

我和爷爷走了很远,再回过头的时候,她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干啥。

(十)

在她死了半年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档事。

恩,那群打牌的老太太都走了。这下谁也不会孤独了。相比于其他老太太,她仍旧是最酷的那个,于活着的时候,于死去的时候。

村里那个最酷的老太太死了,摔了一跤,就和这个不友好的世界,说了再见。

真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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