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目为天才”她如是说。她总是依仗自己的才华,表现的孤高傲冷,以一副我是天才,谁也配不上我的姿态立世。但我想,内心深处她或许也渴求一个才高八斗、知她懂她的人来珍爱她的吧。
“除了成长我的天才,别无生计目标。”她单纯地自以为生活就该简约如此,只不过是她还青涩懵懂,其实爱情早已蛰伏于怀,由来已久,只待那人一来 ,轻轻一唤,它便会苏醒过来,炽热如火焰,热烈而旺盛。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世人常说,这个世界上最难渡的劫就是情人劫,纵使她慧若天才,但也不能免俗,于是只一张小小的纸片,就摄了她的魂魄。平素不问世俗、深居简出、清高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这一回却鬼使神差 、一反常态去回电赴约,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命数吧!
“孔雀开屏,百鸟欢歌。”她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浑然天成的冷漠与骄傲,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卑微感。为了掩饰内心的怯懦,他使出浑身解数吹嘘自己的才华和见识。他什么都谈,文学,音乐,诗词歌赋,家乡的风貌,童年的趣事,求学的悲苦,他把所有能讲的都讲了,目的只是为了填补张爱玲沉默寡言所制造的微妙氛围。
他如数家珍地分析着她的小说,散文,甚至小小一篇旧文他都记得。她觉得,他是懂她的,一个“懂”字,就让张爱玲乱了阵脚,于是,她交付了自己,也交付了爱情,缠绵悱恻,夜夜笙歌。
她说:“女人一旦爱上一个汉子,如赐赉女人一杯毒酒,心甘情愿地以一种最美的姿势一饮而尽,一切的心都交了出去,死活度外!”与原配离婚后,他向她求婚了。她究竟要与什么样的胡兰成结婚?浓情蜜意的胡兰成本人,聊得来的单纯好友,还是那个每天出入南京汪伪政府办公室的职员?且他并不是默默无闻的职员,而是为汪伪政府鞠躬尽瘁的小人物,他在汪伪集团的机关报《南华日报》当然主笔,每月卖国社论就得好几篇。
恋爱时,已遭到姑姑的全力反对。嫁给他,不就带上了被众人唾骂的终生污点?她瞥了他一眼,求婚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卖国贼的样子,她决定下嫁了,与他一起面对未来。他是谁,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与她琴瑟相合,就足矣。
1944年,两人结为夫妇,婚礼、喜宴都没有,只有婚书一张,上书:“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后两句是胡兰成说的,如今已成形容理想婚姻生活方式的经典说法。
然而,两人只安稳了一年,一年后,抗战快结束了,胡兰成惶恐不安,他的焦虑让他分外渴求张爱玲的关怀,哪怕这份关怀是盲目的。他很担心日本人战败后,自己无处可去,张爱玲却宽慰他,“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或叫长招,天涯海角有我牵你招你。”她为他算是耗尽了心思,家仇国恨摆在面前都不以为意。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月、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战争结束后,胡兰成开始流亡。她居住在公寓里,要么出来逛逛,看看他是否回来,要么就是写完稿之后,站在窗台边望望,遥看那天各一方的恋人究竟回来没有?
终究,他还是回来了,两人四目相对,她内心激动却不敢言,反倒是他先说话,可一开口却是张爱玲最不想听到的:“我在武汉娶了周姓女子……”
她对他本来还心存幻想,期翼他能浪子回头,未曾想,她等着他身边的女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却始终再也爱不来她了,方才心如死灰。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她本是狠心而决绝的女子,对家人都冷漠至极,却对这一个把她伤得遍体鳞伤的负心汉关爱有加,就连诀别信里都随附三十万生活费给他,那可是她年年月月孤独地坐在书桌前写的小说的稿费呀!
可能因为是初恋,所以她就爱的很彻底,她说,“爱得不彻底,恨得不彻底,忘记得不彻底,就连盲目得也不够彻底。”她最懂自己的感情,更忠于自己的选择。
说好的“世上当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的,而这份“好”,却硬生生地被他无情地摧残了。她才学横溢,他才思敏捷,本该是精神上的金童玉女,又本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才是,却罹患于他的始乱终弃,枉费了她一腔殷殷切切念郎深情。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凡认真爱过的人,谁不想和相悦之人耳鬓厮磨,白头偕老?只是敌不过,造化常弄人,人心又善变,故从一而终实属不易,唯愿“相知心有相守依,相守依有相珍惜”,安能岁月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