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一把月光,来日方长,介子兄,慢些走可好?
——《雅骚》有怀
“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初识你,便是自这昏暗书房里的书声起。年轻男子蒙目听书,嘴角的弧度似隐似现,一如迷雾中,两世宿慧的你。
那是怎样一个繁华的时代,垂拱平章,万邦来朝。又是怎样一座壮丽的河山,瑰丽奇珀,雄浑浩渺。介子兄,于这般世间走一遭,应是快事一桩吧,可为何,你眉宇间总有一抹忧思,抚之不去?
是叹这盛世假象之下的倾颓荒败,抑或是,怅惘人力微薄,无法抗拒历史的洪流?可是啊,介子兄,你可曾看见,这晚明社稷,在你手中绽放光彩,国祚绵延!
我看见,你从山阴迈步,由一介布衣至斓衫方巾,夺案首,举解元,一甲及第。这漫漫路上,风波不曾平静。而前路,亦是漫漫,坎坷艰难,你必须一个人杖策孤往,在你身侧,是追逐末世繁华、醉生梦死的人潮。古人曾语:或取诸怀抱,唔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你却并弃二者,在这末世繁华看出悲凉,声色犬马体会感伤,高谈阔论独具只眼,举世皆醉唯我独醒。
白马山上,居然草堂,国子监内,泱泱朝廷,总有一袭青衫独立,凭栏望远、拍杆嗟叹,忽又轩宇阔步,针砭时弊。这身影,从未淡去。
常忆起你闭目手谈,心中十九道纵横;常忆起你湖心亭看雪,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常忆起,那年龙山上,翰社诸生千余人聚首,冷风热血,涤荡乾坤!
思绪波澜起伏,恍惚间,你跨过三百年长河,举起酒杯,笑问我:“能浮一大白否?”
蓦然回神,早已泣不成声!
我知道,杏花烟雨的江南挽不住你的衣襟,飞沙扬砾的边疆阻不了你的步伐。因为有一声悠远的呼唤总在牵系着你——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踏过温柔水乡,不惧大漠孤烟,苦苦追索,一生不殆。
张原,我只盼你能走得慢些,在这条路两侧,有你想要守护的大好河山,等待着你驻足片刻,哪怕只留下一瞥也好!
这一次,换我去那三百年前,敬你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