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L姓氏,花名朋蜀黍,亦称朋叔。
朋叔也是甚是苦恼,因为他所处的世界的女人是这样的:男人们冲着她们去的无非要不就是身体,要不就是金钱,实在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工作业务算不上,因为她们只谈淘宝和天猫。业余爱好充其量只能算上手机聊天工具或者连连看或者逛逛小马店铺。打着文化修养云云的男士都要被冠以想跟她们滚床单的新借口,文化新鲜感的保质期,大概只有三个月。过了三个月,任何男人的附着如同令人讨厌的苍蝇在嗡嗡作响。
朋叔只想好好做一只苍蝇,他觉得苍蝇总比蚊子好一百倍。毕竟蚊子是吸血的动物而且还扰民。
可苍蝇也不合适。
朋叔在业务上需要交际应酬,无奈三杯啤酒下肚便杀红满脸。甲方老板此时便伸过胳膊挽着朋叔,说到
“小朋,听人说你好像还没女朋友,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九零后的妞,川大毕业的,水嫩着呢。她们偶尔做做兼职呢,就陪我们哥几个喝喝小酒,小唱几句。声音挺不错噢,哈哈哈”
“来,干了这杯白的,我就把她的微信给你”
“当心哦,你行不行啊”
朋叔心里别扭“妈的,玩剩的还给劳资介绍呢”
但是哪个九零后的女孩不喜欢毛爷爷呢,谁都想有位翩翩风度的男士在她一千个夜不能寐的时刻,发一条短信说:“美女要不要我帮你清空一下你购物车呀”
大肚子老板能下的了手,我要喊你一声爸爸。有钱的,能尝试新鲜的一手,没钱的只能干等着一手被用旧的要被出让的产品了。
朋叔之前交往的女孩就是王老爸,噢,不,是王老板介绍的,每次出来喝酒的时候,尽管他都一再叮嘱,别喝高了,记得回来睡觉。
朋叔自认为只要男女朋友关系的,女朋友的世界就会充满男朋友的氧气,可他似乎忽略了氧气只占空气含量的20%左右,剩下的当然还有别的成分。女朋友的这种生物,若不是未婚妻,她们还能装下一些毛爷爷还有愿意给她毛爷爷的男人。一次应酬,那个大肚子老爸,给了她一沓票子,一张双人床,还有一个晚上。
发现朋叔悄悄地恋爱了。
“小灰,我真的真的真的爱上她了”
“额”,我咽下一口水,“我刚才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啥?”
“相信你,加油!”
"屁啊,人家一直都很认真撒,她是我捧在手心的奶茶”
朋叔被办公室九零后戏谑,只要我们拉一把你就是九零后的,如果我们往外推一把,你就不在九零后的行列里头了。
朋叔甚是无奈,要怪只能怪老实巴交的父母登记户口时没把朋叔的出生报虚两三年方便将来,以至于每每朋叔掏出身份证给妹子展示本尊模样都必须同时用双手拇指把上下两个一九八九捂得严严实实。
对圈内同事好友朋叔是毫不隐瞒,可对个别刚认识的九零后妹子,朋叔都会把自己是九零后这条 “尾巴”掏出四处摇摆。
诸如"你才是八零后大叔呢,我可是九零后的小鲜肉”或者“我可是拥有二十四岁的生理硬件,四十二岁的成熟心理”又或者“作为一枚九零后,未来是我们的”。都被朋叔常常挂在嘴边。
朋叔对于自己九零后勉勉强强的身份,也特别沾沾自喜,一副傲娇不要不要的样子。同事聚会时,朋叔喃喃自语练习着给自己强行洗脑——“我是九零后的”,生怕被一同前往的同事怀疑是蛇精病,就假装打手机。不过周围的男女同事貌似也都不以为然。
朋叔凭借一张俊朗的方形脸庞,不太精致的五官,头顶潮流新式男款韩版超级加长型斜刘海,以及各类男士专用护肤品日积月累的围追堵截为其两大社交通讯名器增添不少女粉丝,尤其九零后。
最近,朋叔把“业务”拓展到了微信初学使用者的阿姨和大妈层级。
“朋叔,你是打算将自己打造成为中老年妇女心中的偶像吗?”
“你懂个锤子哦,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伺候好她们,你觉得少女的芳心还会少?”
真佩服朋叔挖掘潜在价值的眼光。
朋叔在朋友圈更新动态,晒美食,晒单身狗,晒到此一游。用他的理论来说,男生晒自拍,必须得用到逆光或侧逆光滤镜,还得加上美颜效果后,才能对的住观众的眼睛。
以朋叔久经沙场的经验来看,对于女孩的动态更新评论,都必须是这位大姐那位小妹啊的口吻回复她们;对于各女孩的红包诉求,朋叔掏尽最后一分一毫也是决不吝惜。用朋叔的话来说,如不能和她们打成一片,一律是耍流氓的行为。
而对于朋叔的自拍,朋友圈的留言大概逃不掉以下几个关键字:自恋,装13,小鲜肉,大叔,发SAO,Silly B 。对此,评论者要是男的,一律一排七八个企鹅自带随机表情;女的,些许文字外加可爱表情回复。
第二天,工作间隙。
朋叔用力吮吸着杯中的豆浆,早餐杯中豆浆已过半,馒头还是完整的。真怀疑这杯豆浆是不是添加了很多糖料。难道商家良心发现了?
朋叔把自己昨天与女神的超长聊天记录展示出来。此时才得知昨天朋叔口中提及所谓的女神是行政部的新入职的美女,主要负责前台招待工作。朋叔点开他们一整晚的微信聊天记录,将近清晨的聊天记录。大部分纯文字,不含动图,与女神偶尔几句美美的语音。
朋叔还把自己空窗期的照片发给女神。
最后一句以互道晚安结束,时间戳是当天凌晨三点三十三分零三秒。
“她特喜欢喝奶茶配着吃烤串儿,过几天我就带她去吃” 。
朋叔耸了耸肩,背靠座位,仰视天花板。
当晚,朋叔的微信,企鹅同步更新签名:不再迷茫,幸福启航。
第三天,星期六傍晚,朋叔企鹅上线。
“在干嘛?”我先问道。
“打灰机”
“在哪里?”
“在床上”
“啊,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当然打扰啊,这可是手机全屏游戏呢”
“哟,时间不早了,准备洗澡,等会提前半小时到电影院门口等她,回聊”
“噢噢,好的,88”
“恩恩恩,888”
朋叔头像瞬间变灰。
此时,企鹅聊天时间戳是二十时三十三分三十三秒。
我也右键退出。
每次和朋叔准备扫街的时候,对于基本不玩手游的骚年,像我,简直就是恶梦一场。十几分钟?不可能。现实是三十分钟,一个小时。
在大街上,经过自我包装,并且感觉十分良好的朋叔从双眸放出的眼神极像前阵子火爆一时的How-Old,稍有不同,女孩们头上显示的是红黄绿不同等级颜色的评分。
拥有这么一双黑科技的双眼,我真懊恼手头上没有一块能够读取那些数据的设备。
次日,公司,没见到朋叔人影。直到中午,一股劲爆的酸辣方便面味夹杂着吧唧吧唧的的声音传来,我径直走到歇息区域的一隅。
“喂,朋叔”
“你要爪子嘛?”
“挺虎的,现在才来?”
“滚,滚,滚,上边儿去玩泥巴”
朋叔眼球中布满鲜红色的血丝,极像监狱囚犯放风活动区域周围的隔离网。
“靠,被放鸽子了。”说罢,朋叔从裤兜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一手愤怒地掷在地上。
“这电影票,不要乱丢啊,可惜呢” PA阿姨缓缓而来。
“阿姨,早啊。”
“小弟,失恋了?”
阿姨一边问朋叔,一边清洁工具已经无限接近那两张孤独的电影票
“没,哈哈哈,没,没有,那个我昨天晚上洗裤子的时候,没拿出来。只是刚才拿手机不小心滑落出来了”
朋叔顺势救下电影票。
“昨晚洗的裤子,今天就干啦?”
“是的啊,脱干的,哈哈”
阿姨望了望朋叔并没有被水漂洗痕迹的电影票说:“那要可注意了,没彻底晾晒的衣服裤子穿在身上对皮肤不好,也不舒服。”
阿姨在办公室附近转悠了一圈之后便扬长而去。
“昨天等了很久。我打电话给她,电话那头是忙音。后来她发了一条短信说她心情很糟。”
“所以就没来?敢情是这样,那幸好只是电影票,不是演唱会门票。”
“哈哈,是啊”
第五天,朋叔的女神如期赴约,不仅看了电影,吃了烤串,还特地去了奶茶铺。
第六天,朋叔满脸春光地汇报昨天的“战况”,展示他们俩人回到各自宿舍后的各种微信的聊天记录,大概就说在朋叔的治愈下,心情恢复了很多,也不会闷闷不乐。女神一撒娇,作用在朋叔身上的魔法大招能让其怒气瞬时清空。关于过往不快的任何事物,都被隔空脑震荡地遗忘。
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朋叔仍然徜徉在所谓爱的花海中。
“小灰,出来,喝酒走起” 企鹅的震动窗口摇晃着几个粉红大字。
于是,我带上钱包,打的来到了公司楼下的川菜馆。
朋叔若心情不佳都会在他老乡的那家餐馆吃烤肉。他将装酱料的瓶子,纸巾盒,牙签罐等排成一字型在餐桌的对面,服务员双手盛上菜品时候只能放在朋叔的内侧。这次也是不例外的摆放。
“好吧,这回怎么了?”
“我发誓,小灰你可见证啊。今晚回去一定将她的联系方式删得连毛都不剩” 话音落下,一串烤肉消失在空气中。
“她男朋友说要过来看她。”
“直到昨晚我才在她对我刚开放的空间里看到他俩自拍合影,她的空间还有朋友圈动态都把我屏蔽了好几回了”
“矫情到这份上,真是病的不轻啊”我接着说
“我特么就不懂了,这女人,为什么明明有男朋友的还要往微信上签名宣称:爱情,必须宁缺毋滥。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可明明有男朋友的,还要当着我的面低着头假装不好意思地说,并没有。什么鬼,真是醉了”
“朋叔,这小孩都知道她明显是在给你机会啊。不像我,问了一拨妹子结果都被告知有男友,不了了之。而且,她都说得很清楚,是明明的男朋友,不是她的男朋友”
“嗯哼!”朋叔一脸不屑样
“你不是说她和她男友分手了你才跟她好?”
“对,当初她的确是这么跟我讲的” 朋叔提起半瓶老青岛咕咚下肚。
朋叔平时不抽烟不酗酒,偶尔只是小酌几口,所以不争气的脸开始贼红贼红的。后面就索性倒小杯饮用。
随着夜幕的降临,馆子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多。周遭充斥着公司大肚子老板和疲倦员工的吆喝声,猜拳声也覆盖了我与朋叔的聊天声。
酒过三巡,朋叔使劲扯了扯粉红色衬衫领口。
“小灰,我跟你讲撒,那哈宝儿长得不啷个样,跟她聊天听说他俩耍了三年多朋友。那男的生意失败了,还去赌钱,这几个月几乎每通电话他们都在闹。每次跟我抱怨。现在还觍着纠缠她。只是她的老乡,光这点优势。下回如果让老子见到那批娃儿,一定怼到他生活不能自理!”
凌晨两点半,在馆子门口陆陆续续展开生意,大肚子老板和劝酒疲倦不堪的员工慢慢散席。取而代之,是雀跃城市夜生活的中坚力量——一对儿一对儿年轻的红男绿女,给餐馆输送一拨又一拨客流。对于他们而言,下半场才开始。
朋叔趔趔趄趄到馆子门口的洗手间,忽然间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家川菜餐馆的生意能那么好,完爆其他餐馆几条街,并不是众多老乡捧场那么简单。
第N次,没差的,我站在了结账处。
第二十天,朋叔的企鹅头像没有鲜艳。
第二十三天,朋叔同步更新签名:身不由己,命中注定。
第二十六天,朋叔同步更新签名:不联系不代表忘记了。
第二十八天, 她朋友圈更新签名:吃了药就想睡。
朋叔评论:药本来就有安眠成分,注意身体。
她并没回复朋叔。
朋叔经常看着自己企鹅头像因为被女神点赞而在那里傻笑,有时也会打开微信把已经设置屏蔽对方朋友圈的女神重新点开刷新动态更新。后来越来越多的辞藻成为朋叔忌口。但凡每次一提到男友,女友,同居云云,就在那里竭斯底里地发作,脑补画面。
落寞感就像听薛之谦的歌曲一样,落差感就像得知薛隐婚了,但又离婚了。
薛的歌曲在朋叔的手机中慢慢地积累起来。
“思念在逞强 不肯忘 怪我没能力跟随 你去的方向”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别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我要的爱 出没在漆黑一片的舞台”
第三十天,正值午餐时分,依旧朋叔的老乡餐馆。
“小灰,你看我是不是瘦了很多,不行,我要多点几道菜,赶明儿你的体重都超过我了”
“现在光是胖子遭鄙视还不够,瘦子群体还躺枪啊,什么标准啊,什么世道啊。瘦,你才能更加接近一个人心灵还有灵魂。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心灵间触碰而非纯粹的肉体形式,然后产生所谓的化学反应,最后是两者灵魂才产生共鸣。太胖的话,能够吗?很难吧。你看公司那班女生每天吵着闹着申明着要减肥减脂,上回我恰巧经过磅秤附近时候感觉空气都被她们一帮妞给压缩得无法呼吸了,餐餐节食,顿顿代餐粉,难道就不是为了瘦了更加拉近彼此心灵距离吗?”
我忿忿不平。
“呵呵,你说只是心灵距离而已。但你要跟女人之间拉近心与心距离,拥抱一下不久行了嘛。另外心脏与心脏有一定距离才能产生美嘛,你说对吧,哈哈哈”
这回陪着朋叔一起坏笑。
“走起”
“诶,朋叔你饭还没吃完呢”
“吃完干嘛,三分饱就行了唷,这些健康新理念晓得不?”朋叔随手拎起前不久在马云家买的单肩斜挎包起身欲走。
“慢慢走,朋友,空了来耍哈”老板娘一口川普招呼离去的老乡。
“谁,谁,谁盘中餐,粒,粒粒皆辛苦啊。”
接着,朋叔又重新坐下收拾剩下的饭菜。此时背向迎宾门口的我回头,定睛一看,这不是朋叔的女神吗?紧紧偎依在旁边那男的莫非是传说中的男友?身高一米七不到,微胖,短头发。
城市很大,邂逅一位心仪的姑娘犹如大海捞针;城市很小,千方百计躲开一个人偏偏不期而遇。
“恩,味道不错,多点几道菜吧,放开吃,今天朋叔我请客”
是真的假的?我心存疑问
乍一看,朋叔猫着的姿势基本都能与餐桌平行。
过半晌,朋叔的眼珠子不停地在眼眶内上下上下漂移。
“走了没?现在走了没?”
“他俩走远了”我起身回转说。
“呼。”朋叔松了一口气。
我出神地看着朋叔的餐具,心里的敬佩感油然而生,一颗米粒未见着,就连鸡骨头也没有。难道商家又良心发现?
“杵在那干嘛?我请客你还拍不成?”朋叔咽下一口水,壮了壮胆。
“好,马上。” 我打理了一番跟上朋叔节奏。
一路到公司,都没吭声。
第三十一天,朋叔同步更新签名:没有体温没有心才叫做痛。
第三十二天,朋叔同步更新签名:似乎只有伤感是有生命的,最能触碰心弦的,所以痴痴迷恋。
第三十三天,朋叔给我发了一张截图。
“小灰,我跟她都不打照面”
“很尴尬”
“你还爱她吗?”
“会想她”
“那你恨她吗?”
“算不上”
“辞职就不会再看到她了吧” 朋叔冷笑道
朋叔说自己好比送出去的水果6被打开的Si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