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且怂

致爸妈: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因为弟弟买东西我大发雷霆了,爸爸会觉得我是娇嗔没有收到像弟弟一样多的礼物,妈妈会觉得我是在克扣弟弟的吃。秋天过了就马上迎来弟弟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十一年了,从为之感到惊奇到习惯他的存在,我一直认真扮演着一个爱逗他但又真心护着他的姐姐的角色,并乐在其中,你们时常问我幸不幸福,我说幸福,和以前一样的幸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像大多数二胎家庭一样,在弟弟出生前就为自己的家庭地位担忧,但我是多么幸运的一个,你们一样的爱着我,让我觉得我很重要甚至比弟弟重要。我多么想做一个像电视剧里永远正能量的姐姐或者女儿:照顾弟弟,体贴爸妈。我也这样努力过,我努力把对弟弟的抱怨咽下去,努力让自己对他不那么苛刻。但是现实生活中我是一个多么自私且怂的人,我始终觉得我受过的滋味他也应该受,不然要谈完全平等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苛刻,苛刻到要求他保持地面的干净不能有零食碎屑,要求他吃饭不洒米粒,要求他一遍又一遍地读英语,要求他不准一次用很多纸,诸如此类的要求常常让我快要忘记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这还是他的童年。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才能稍稍明白为何你们眼里这样的我会如此苛刻。

的确,我在对他发号施令时除了想要教导他的责任感之外,还有种莫名的快感。我想让他在买东西之前能仔细考虑价钱,我想让他学什么东西就从一而终一鼓作气,因为那是钱换来的;我想让他不要见到什么想买都买,又弃之不用;我甚至觉得这个时候他要是一个人睡觉我们锁着门他的着急与害怕都是必须经历。太多的要求我好像很过分,但是这都是这二十年来你们教我或者我从生活中领悟到的。我太害怕这些感受会石沉大海所以我急切的想要一个人与我感同身受。好的也好,坏的也罢。十岁的时候他到来,刚刚契合我从小一个人时脑袋里的“袁小圆”,我觉得他必定就是我的影子,但是我好像忘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格,他优秀又开朗,健忘不快乐又谨记感恩,我不该这么对他。可这些反省我却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想起。

我是的确认真且怂。对人对事都这样,我一直都感恩,我害怕家里任何一个人伤心,但是我怂,我不敢在任何需要的时候去做调节;我一直爱弟弟,甚至忘记幻想过多少次我老了,但他依旧风华正茂、功成身就的画面,但是我怂,我不会对他鼓励,偶尔憋出来的一句自己都感觉肉麻与不自然;我也一直努力想要做成一件事,我总是心怀梦想然而被现实熄灭再怀揣再熄灭,循环往复,但是我还是那么怂,只能在失败之后哭哭啼啼。

我认真且怂的性格从何而来,让我说出来我也怂。可能你们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对啊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实在是太怂了,对你们,对弟弟,对朋友,甚至现在对喜欢的人。我自私又吝啬,一句爱说不出口,委屈也不敢说尽。对啊,我在哭什么。我一方面觉得自己就像鲁迅写的《风筝》里那个残忍的哥哥,踩踏弟弟唯一的玩具——风筝,让弟弟提前结束了童年,我为自己的残忍感到羞愧与后悔;一方面我也很委屈,我的童年也是被提前结束了,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还觉得理所应当而且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月儿的变化最大,你怎么不像以前胆子那么大了?”这是大家聚在一起谈起我们一辈时很爱说的一句话,但同时也是我很害怕听到的一句话。我只能尴尬的笑笑,那个时候的我最怂,我甚至不能说一句“难道不是你们吗?”

那个时候我也是小孩子啊,我也胆大又倔强,害怕比较又趾高气昂,但是大家喜欢拿我和兰姐比较,我胆大又鲁莽就像一个男孩,而我也喜欢白纱裙我也想做小公主;我写一篇小孩子气的日记“讨厌的外婆”也要几个人挨个谈话,最后还被逗着冷落一天;我自己想买一本古诗词,爸爸来教我读,读不好也是一顿训责,但那只是爱好啊;你们吵架时就开始冷战,天性情商低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每一次惹妈妈生气都要认错还要说好几遍因为中途妈妈还是假装不理我。我不知道在这些事情面前我还该怎么样才能像以前“袁大胆”一样,勇往直前与不屈不挠。

当然,我很感激这其中绝大多数的正面效果,它让我知道什么是正轨,我也对现在上进、时常有人夸赞的生活乐在其中,我依然感恩,觉得幸亏。但是不可否认,我的童年真的是提前结束了,我不再期待什么溜冰也不再觉得洋娃娃是儿童节最好的礼物,我很清楚的知道价格高与低的含义也真心心疼你们会累,我想帮你们干些事情也想一步一步越来越好,但当我越成长我就越觉得不甘,明明我可以不用想这么多的,对啊都让我不要想这么多,但是我习惯了,认真且怂的生活模式已经生根扎地。

再说到弟弟,我真的爱他,也从来没有觉得不该有他的想法。但是奈何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我在努力改正,希望可以对他宽容一点不要那么苛刻,也希望自己明白每个人的生命都不一样且大多注定,童年没有长短之说,心境都是自己决定的,做错了该说还是得说,那这样看来还是我自己太敏感。

看吧,我经常这样矛盾,又这样怂。所以不要误会我不爱他我排斥他,没有的事。我大概只是你们说我太苛刻他时鼻头突然一酸而已,而这些我都可以慢慢调整。

今晚说的这些我原本以为会让他们烂在肚子里成为我的秘密,然而我终究是一个保守不住秘密的人。纯粹的吐露心声与解释原委,没有丝毫的抱怨。

很多时候让你们生气、失望,难过,你们一定要相信那并不是我原意,我并非想要故意这样,而是我真的是认真且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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