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值战乱,能够保存性命,保全四肢已经不甚容易,又有谁会去在乎内心临近悬崖的巨石,即便还未落下,每逢匆匆瞥见便恐慌不已,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巨石落下后山崩地裂的景象。即便是仅仅想到它,心中有着巨石在崖边的火种,也会瞬间点燃不论是荒芜还是丰沃的心田。
还在用土枪土炮的正规军问鼎中原失利,途经此地。村头巷尾奔走相告拜将封侯的荣耀,还我河山的气魄。恰逢欠收,家中口粮不足以供养全家,不少青壮劳力前去咨询或是参军。
明是村尾的一户人家的一家之主,家中独子叫铭,家庭和睦。虽然有不少人说儿子和父亲名字同音忌讳,可没什么文化又不太迷信的明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不妥,该砍柴该打猎该为妻子梳头发,他都照常进行着。
明之所以不迷信可能是因为身强体壮的他不惧怕危险,村里唯一一个能够猎到虎的猎手相信更好的生活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村里唯一一个会为妻子梳头的一家之主信奉所有情感的关系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耐心和一视同仁。虽然这般人生哲理很难让人从他满脸络腮,精壮的身躯中看出端倪。
明的儿子铭面容俊朗少有气力,再过十年又是一个明。铭不仅外表像是父亲,言行也和父亲相似,平素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他们都只有在好友或是至亲面前才会展露笑颜。
2
那天正规军入村,一向因为贫穷而避祸的村民们恐慌地闭门不出。黄木匠身无长物,但是因为女儿莉初长成,不仅把门窗锁上,还在里面钉上了木板,钉上了木板后才发现女儿并不在家。
正规军们在屋子外喊着正义的口号,一段时间后才有了第一户人家——黄木匠,撬开木板,开门出来。哆哆嗦嗦地问正规军们有何吩咐,直到正规军确实没做什么恶事,其他村民也渐渐地走了出来。黄木匠问遍了村民都没见到黄莉,一双周围布满了皱纹的老泪纵横,到处喊叫着女儿的名字。
寻不到女儿的黄木匠认定人是被正规军骗去,为了证明清白,正规军询问黄木匠他女儿的相貌,便派几个士兵去寻找,最终在村边的池塘边找到了黄莉和铭。听闻父亲心急如焚,黄莉赶忙拉上铭回去,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四处寻找的黄木匠,黄木匠问黄莉去哪里后痛打了铭一顿,即便铭什么都没干。黄木匠抱着女儿安慰女儿也好,安慰自己也罢不断地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铭他家是第二个开门的。当时明上山去砍柴,铭在外玩耍,只有铭的母亲一个人在家。铭的母亲,也就是明的妻子叫做晴,生在村头一户人家的姑娘。而当时嫁给明这个外乡人时,她的家里人不能接受,她便随着明搬到了村尾简陋的房子里。很难说出从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她为什么敢于为爱牺牲,不过从她们的房屋可以看出些许端倪。原本的房子是明亲手挑石砍树搭建起来的,外面看起来还算差强人意,但是里面确是家徒四壁。晴喜欢花草,没过多久,他们房屋东向的窗户便爬出了一片绿意,爬山虎渐渐地把东面的墙体包裹了起来。没过多久,明又在家门口垒出一座假山,虽然规模不大,不过每每晴坐在门口看着那座毫无美感可言的假山,弯弯的嘴角诉说着不尽的爱意。
铭的母亲一个人躲在家里,缝制衣服的手无心再拿着针线,乱糟糟的线团掉了一地。明和铭会不会被正规军直接拖去参军,不是她能预料得到的,发生后也不是她能改变的。她生怕今后再看到门口的假山心头会一阵酸痛,怕东面的爬山虎不再生机勃勃。忧心之下也不关心自己是否会被军人玷污,也不担忧家中所剩不多的的钱粮会不会被夺去,打开了家门。她既希望一开门就能看到明和铭,却不希望军人看到他们,在她心里他们永远是英勇的士兵。
3
正规军对村子造成的影响也就一开始村民们子虚乌有的恐慌罢了,之后便像是商队一般和村民做做交易。村头原本晴的家在和晴决裂后似乎由晴转阴,晴的母亲生病去世出殡时,晴的父亲把前来送行的晴严词请走,似乎怪罪着晴的不懂事导致了这场不幸。没过多久,晴的独亲也去世了,而晴唯一的弟弟早早地到城市打拼,似乎因为战乱枉死在异乡,因为他最后一封寄回来的书信说一找到机会便会回来,但是时局动荡,没办法估计多久能够回去。为父亲置办葬礼时晴哭了,不过抱着明的臂膀,哭得不甚痛苦,还夹杂着些许解脱。即便如此,晴还是又站又跪地度过了悲伤的一天,最后体力不支地被明抱回家了。
黄莉曾不安地问铭,军队的人什么时候会离开。晴也问过明同样的问题,明回答可能明天就看不到了,也可能不会走了。
正规军打听到明是村子里的狩猎好手,于是派了一个班的士兵随着明上山去打猎。明原本想拒绝,但是又考虑到军人们虽然落魄但是来此并没有为祸。一些流言蜚语也会像是夜里的溪水,黑乎乎又悉悉索索地流进他们的耳朵里,和自己初到这个村里的境遇相似,虽然到现在也是低人一等的感觉,但是人们似乎已经厌烦了编排他这个沉默寡言又与人为善的外乡人。
铭想要带上晴随着明和士兵上山打猎,他不曾体验过这么多人一起打猎,同时也对军队的装备充满了好奇,漆黑的枪口似乎能把人吸到里面,化为硝烟湮灭无踪。但是明坚决地不允许,并且让他最近都不要出现在正规军的面前。不常显出父亲威严的明只要认真地向铭发出禁令,他们的关系就会瞬间从好兄弟转化为父子。不过这也让铭不用再上山去砍柴或是打猎,有了更多的时间和黄莉在溪畔嬉笑怒骂他也是乐得为之。
明带军人上山打猎归来,晴在家门口假山边已经等待了大半天,直到看到明走在一群人前面一脸自豪地回来才放下心。据说那次打猎收获颇丰,还让军人们对明刮目相看。
4
村子的景色永远都是那样,即便四季的车轮在不断旋转,它的微小变化也让村子的景色变化不多。每天太阳都将升起,融化掉一夜凝固住的漆黑,每天明都在山间乡里度过。有人传言他是某位高人的弟子,原本身为高官保镖的他在护卫不利后看到时局因为他的失误而动荡,心灰意冷地来到这个山村。晴曾经问过明这个问题,明只是一笑置之。晴也不在意,她只希望明能够一世都在她身边便是幸福的极致。
传闻正规军就要去下一个城市,那里有足够吃饱的口粮,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有需要拯救的同胞。正规军的领袖只需要到那里与当地的地下工作人员碰头,就能在一夜之间解放那座城市,但正因如此正规军的首领此去必然凶多吉少。
那天,明拿了几个钱让铭晚些回来,上山采了不少晴最爱的不知名白花,提上了一壶酒,以及从城里买来,晴最爱吃的小点心和对于他们来说价格不菲的胭脂。
晴坐在家中煮着菜粥,明开门后拿着花从后面抱紧了晴。晴的脸上布满了幸福的笑意:“干嘛呢?你再等等粥要熟了。”明放开手,把花放在一旁,帮晴搭把手。
坐在木桌上两人相看,晴笑着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明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啊,你不是很喜欢那个白花,今天恰好看到给你采回来了。”
晴撅起嘴巴:“以后可不许你采,你以后只要连根带一株回来就行了,我们可以种在门口假山下。”
明苦笑着回答:“好吧,我下次注意。”
两人吃起了菜粥,上面还飘着几朵刚刚明拿着花拥抱晴时不小心掉进去的几朵,绿色的菜叶上浮着洁白的花瓣。
晴:“怎么不吃?不饿吗?”
明:“好看,舍不得吃。哦对了这个给你。”说着从旁边拿来从城里买的小点心。
晴摸着明的手,用柔和的语气训斥着他浪费。
“这里有三盒,每盒二十个,你一天吃一个的话我到时候就回来了。”
晴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明:“你要去哪里?”
明抓紧了晴的手:“我去护送正规军的头领,两个月后就回来了,不能说让村民敬仰我们,最少也能让你过得更好。”
晴把手上的小点心放在桌上,“可是…可是…”说着说着不知道从何挽留,晴的菜粥里滴进了几滴眼泪。
明起身抱着晴:“两个月,真的!你放心,吃完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天天都能给你吃那些小点心。”
晴紧紧地抓住明后背的衣服:“我不能跟着你去吗?”
明摸着晴的后脑勺:“当然不能了,对于你太危险了。”
晴不再说话,取而代之的是啜泣的声音,像是明在雨后看见的俏丽花朵,花瓣被雨打落,惹人心疼。
明拿出价格不菲的胭脂给晴:“哭了就不美了。”
晴拨开明拿着胭脂的手:“你不在,我用胭脂美来做什么?”
明眼神坚定地说:“那就等我回来你再美给我看,如何?”
晴看到明这副模样,像是当年告诉她即便他什么都没有也要给她过上好日子的样子,一边止不住啜泣,一边点头:“去吧,好了之后一定要马上回来。”
明把胭脂放到晴手上:“会的!”
那天晚上,铭回家时看到明和晴坐在假山边上看着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单调天空,不敢打搅到他们,就偷偷地溜进家门,不过随即他们也回来了。
5
第二天一早,阳光还不能完全融化黑夜的时分,明便起来收拾行李。刚出家门,晴便追了出来,抱着明。他们身后的家里还鸣着铭的呼噜声。
正如明曾经说过,可能某一天起床,正规军就不见了。铭起床时不仅发现正规军不见了,而且他爹也不见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和黄木匠学习木匠手艺。要说他是想学手艺才去向黄木匠学手艺只怕他自己都不相信,因为黄木匠曾在喝酒后和女儿说她只能嫁给一个有本事的人,像铭那种外乡人,靠着身强体壮老了不能打猎了还不把全家都饿死。
晴坐在门口假山前小心地拿出了一块点心吃上了一口,期待着吃完这一个,明便从地平线那里出现。
明走了以后,铭虽然还不太成熟,但是不得不肩负家庭的重任上山去砍柴打猎。他才知道山上的风刮在一个人身上是这样的寂寞,山上的杂草没有父亲开路是这样的难行。起先回到家后,身上都是各种细小的伤口。
晴为铭缝制着一些大小合适他的衣物,时不时因为走神而刺伤手指。铭每每看到母亲伤感的模样,都问母亲要不要去寻父亲回来。晴总是摇摇头,打开点心盒数上一数说:“不用的,你父亲就快回来了。”
6
今天的晴静心梳妆打扮了一番,打开了点心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一个,她打算等明回来再一起把最后这个虽然已经变得非常坚硬的点心吃掉。第一次用上那盒价值不菲的胭脂,晴显出柔情似水的样子。风是甜的,云是棉的,就连铭端上来的中药都不再苦涩。这两个月晴的身体各种不适,郎中说是点心变质了,不能再食用加上晴日夜思念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加千疮百孔,铭告诉母亲不能再吃那些点心了后还被痛斥一顿。
太阳慢慢地爬过东方,已经稍稍偏西,坐在假山边的晴手里捧着最后一个点心盒和里面的最后一个点心看着远方。
过去和明一起的日子像是水流一样,一转眼就已经流过,而这天对于晴来说像是村子里追着自己尾巴在原地打转的小狗,永远也没办向前。
晴拿着镜子,努力保持住最好的妆容神态,不管太阳已经临西的晚风呼啸。
那天夜里,晴不管儿子还在身边,在家里嚎啕大哭,像是所有的防备都在这天过期了一样,丝毫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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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个月,晴每日坚持打扮完整坐在门口,时不时摸着假山,希望从假山上摸到明的触感。胭脂盒里的胭脂渐渐见底了,最后一个点心迟迟没有被吃掉,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的,晴只要不吃下,就不代表明回来的期限还没到。
树上的叶子落下了,晴倒在落叶上。铭回来时吓了一跳,赶紧把母亲抱回家里。醒来的晴问铭是不是他父亲回来了,把他抱到床上来。铭没有回答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晴双目无神地问铭:“你现在长大成人了,可以自己独立了吧?”
铭为了让母亲不再操心点了点头。
晴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铭便小心翼翼地出去了,坐在椅子上越想越不对,便赶紧跑去母亲的房间,一开门便奋力跑过去抱起吊在房梁上的母亲。
请来郎中进行治疗后晴终于勉强转醒,铭为了稳住母亲答应母亲去找父亲回来,父亲可能只是忘记了回来的路。
安稳下母亲的铭赶忙收拾好行李,去找黄莉,请求她照顾母亲一段时间,自己找到父亲后就回来。
后来似乎是把残存的希望寄托在了铭的身上,黄莉在照顾晴的时候也不曾听晴念叨明和铭,只是眼神时常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估计是已经穿越出乡村,看到了明在另一个城市的英勇模样,并且遇到了前去寻找的铭,然后一身戎装地回来。
晴对于黄莉这个姑娘很是满意,心灵手巧又耐心,笑起来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可以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晴常常把一些故事和黄莉分享,听得黄莉心驰神往而晴也思绪万千。黄莉也常常说一些村里的事情让晴分一分心思,两人渐渐地成为好闺蜜。
虽然黄木匠常常抱怨自己女儿要去伺候别人的母亲,不过想到铭已经几乎学得他的真传,心里也已经把铭当做未来的女婿,也就不觉得太过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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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山涉水的铭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城市的正规军,通报过父亲的名字给他们的首脑后,领导人接见了铭,夸赞他父亲是个大英雄,然后把明生前的行李物件都交给了他,并且给了他一些钱。
铭走出指挥部,躲在城里的一个小巷里大哭了一场。成熟的铭深知现在哭泣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找了个地方把身上一路被折腾的破破烂烂的衣物换下,穿上了父亲在正规军里的制服,买上这个城里特有的小点心后立刻启程回家。
9
距离铭出门寻父已经有三个月了,家门口的的影子躲避着阳光绕旋着,爬山虎悄然蔓延着,对于晴而言每天都有东升的旭日,可每天也都有落日,阳光像是不曾照耀着她的面庞。偶有微笑也只是和黄莉谈论村里家长里短时从荒芜的岩缝间隙慢慢流出。
这天铭回到了村子,大家看到他一身戎装,都喊着铭回来了,约莫以为是衣锦还乡,所以顺带锦上添花。山林里卷起落叶,露出了许久不曾遇见阳光的土地,土地里深埋已久的种子或许忽然发现了自己的生命。
晴远远地就听到村民们喊“铭回来了!”但是落在晴的耳朵里便成了“明回来了!”晴赶紧整理妆容,把最后的一点胭脂用尽,拿上已经残破不堪的点心盒走出门去,摇摇晃晃的步伐,颤抖的双手让盒子里唯一的小点心撞击着点心盒,发出砰砰的声响,可能也是晴心脏跳动的声响。对于黄莉也紧紧地跟上,木匠台上是黄木匠操劳的身形,而黄木匠最欣赏的一个作品正放在他身边,是铭做的。
晴紧紧地抱住了已经三个月都没剃过胡子理过头发,穿着一身军装的铭,像极了他父亲,倾诉着从远古山洞里呼啸而出的暖流。铭原本想告诉母亲真相,但是喜悦到眩晕倒下的晴似乎不容易能接受这个消息。于是铭把母亲送了回去,一路上一脸苦笑地对着气嘟嘟的黄莉,并且答应黄莉母亲身体转好便去提亲。
当晚铭见到了很久都不曾见到的母亲的样子,笑容像是东墙的爬山虎一样蔓延了整个面容。吃着菜粥,责骂着明那么久都不回来。
晴忽然想到了铭:“铭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铭一愣后回答:“没有见到他,后来我们去了其他的城市,可能他找不到之后就回来了。”
晴低下头思索了一下:“没事,他已经可以自立了。”说完抬起头来看着铭,眼里的露泽闪烁着今夜月亮的光辉,而这光辉直映在铭的眼里。果树上没能被采摘的落地果实渐渐沉入黑色的土壤中,成为了果树继续存活的养分。
晴拿出那个最后一个小点心要和铭一起吃掉,铭从包裹里又拿出几盒新的小点心让晴尝尝。
晴看着那几盒点心:“你..不会又要走吧?”
铭摇摇头:“怎么会呢?我不走了。”
晴的眼泪刮过脸颊,用尽全身力量地抱住了铭:“不走就好。”
铭也只好抱住了母亲。晴抬起了幸福的容颜,樱桃小嘴吻上了她所拥抱着的“爱人”。
当晚,晴抱着铭的手臂沉沉地睡了过去,而铭是一夜难眠,既心疼母亲又恐惧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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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黄莉就来了,铭悄悄地起来和黄莉相见并且告诉他父亲死了的消息。原本准备了一夜的责骂之词都成了泡沫,黄莉张开双臂用富有年轻弹性的胸部安慰着铭内心的空缺。
床上的晴怀里不再有她的“爱人”,起床更衣,即便没有化妆也显出浓稠的温柔。
假山垮塌了,碎得分崩离析,站在假山边的铭和黄莉毫无反应,或许只有站在他们身后刚出门的晴看到。眼中绽放着怒火,这火燃烧着干枯的爱,也燃烧着她远望的目光。
“你们还不停下?”
两人正情迷意乱地抱在一起,像是用猎枪对着树上的鸟群鸣枪,鸟群瞬息飞散开去,两人迅速分开。
“啊,阿姨…”黄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有点不知所措,虽然他是自己的伴侣,但是在这样的语气训斥下自己仿佛被钉在耻辱柱上。
一言不发的晴就静静地站在假山边,阳光让假山的阴影恰好覆盖了晴阴郁的脸。
晴一手捂着心脏,一边看着铭。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是我…老了丑了吗?”说完一阵咳嗽,晴的身躯似乎都被这句话掏空。
铭走上前去抱住母亲:“先回去休息吧。”
太阳转过了一些角度,阴影渐渐从晴的身上挪开,晴微微地翘起了嘴角,把自己的嘴唇贴上了铭的脸颊。村里的小溪边的洗衣妇;水流带走误落的花瓣;樱桃果盘上的纤纤玉指;梳妆台边的四目相对……
黄莉忍无可忍地喊道:“叔叔已经走了!他是你儿子。”
不知名的白花在路边开着,夹在青草里,在清风中摇摇欲坠。
晴在原地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很久以前铭还小的时候,明做了一个小东西,晴用皂角兑上水给铭吹着玩,身边便会出现多彩的泡泡,泡泡渐渐沉落,触地既破。
“你是小铭?”
铭点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晴脸上重展微笑:“小铭你可真不乖,偷穿你爹的衣服,等下你爹打猎回来我一定叫他收拾你,哎,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爹昨天刚回来你今天就…”
天上下起了雨,打在无名白花上,花瓣随着水花散去。
巨石已经滚下山崖,火种燃尽原野也终将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