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毅
笔名:昏睡十年
八月初,夫人和女儿回老家小住几日,将我一人留在南京,且说好相互不打电话,不发微信,哼!这有什么?我还求之不得呢。吃过早饭她俩刚出门,我就禁不住哼起了小曲,自从在家中的地位滑落到第三名后,就一直想过把老大的瘾,过几天唯我独尊、无拘无束的日子,享受独处宁静的生活。
第一天,一切按部就班,下班后买菜、烧饭、吃饭、洗澡、看电视、看书、听音乐。应该是前一天夜里畅想接下来几天自由自在的小日子激动得失眠了,几首平时百听不厌的歌曲如今倒成了催眠曲,听着听着就入梦了。醒来已是早晨,闹铃声被我当成了来电,心中颇为得意,但立刻就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洗漱完毕下楼买早点,不曾想买了三人份,买了便买了吧,今早吃不完明早吃,慢慢吃就是。上班,下班,买菜,似乎一切仍然会按部就班,可就在我买回菜推开家门的一刹那,突然有一丝淡淡的落寞情绪袭上心头,晚饭不想烧,也不想吃,不想洗澡,无精打采地看了会电视,又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书,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听会音乐,没意思,不知怎么了,心里空落落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还不到八点,没到睡觉的时候,我拉开卧室的窗帘,外面下雨了,雨不大,也没有雷电,雨点斜落到窗玻璃上,响起蚕儿食桑叶般的沙沙声,雨点越聚越多,汇成雨滴,不一会雨滴的重力就战胜了其与窗户玻璃间的摩擦力,弃窗而去,前赴后继,向下,向下……
我喜欢小雨,又是在晚上,本来这是看书、喝茶、听音乐的最佳时间,可这令人抓狂的呜呜叫着的东南风像是发疯了一样,隔着8毫米的双层玻璃都能听见,这是老天爷送给高层住户的“礼物”,只能接受。我无所事事,握着手机站在窗前,路上见不到一个行人,只有三三两两疾驶而过的、忠实的汽车头也不回地载着主人赶往其想去的地方,风雨无阻,无怨无悔,站台边路灯昏黄,无精打采,飘飘洒洒的雨丝清晰可见,我就这么百无聊赖地一会看看手机,一会瞧瞧道路,一会环顾卧室,它们今天都挺安静,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慌。
终于风停雨住,怕是都累了,细得像秤钩似的月牙在云层里缓缓移动,偶尔从云隙投下银白色的光。我看了看手机,时间是九点,尽管没有来电,也没有微信,不过心情已好了许多,肚子在咕咕叫,似乎在抱怨主人的虐待,时间还早,路边小饭馆应该还有吃的,决定犒劳自己一顿,不差钱,今天想吃啥就点啥!匆匆下楼,出小区,北门右侧有一家小酒馆,屋里发出暖暖的、温馨的光,轻轻走进,没有顾客,老板老板娘在下棋,一个四五岁大的、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在一旁出神地看。好美的画面,我怕惊着他们,正欲退出换旁边一家,老板娘及时发现了我,站起身,冲我笑了笑,递过菜单让我坐下点菜,我点了丝瓜毛豆,青椒炒牛柳,韭菜炒虾仁,虾仁不太新鲜了,老板娘建议韭菜炒虾仁换成红烧肉,并笑着说小店招牌菜保准好吃,不好吃不收钱,我一向是很好说话的,何况是一名年轻、得意、好心的女厨,那就客随主便。我点好菜抬起头,女厨穿着一条淡蓝色围裙,上身也是一件同样质料同样花色的围兜,连着一条粉红色布带挂在白皙的脖子上,一身大厨装扮,可总觉得不像厨师。她转身进了厨房,我准备掏出手机打发时间,一掏兜手机没带,倒是掏出两块巧克力,送给小女孩,女孩长得很漂亮,一对乌亮亮的眼睛水灵灵的,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一张樱桃小嘴直叫“谢谢叔叔”,让我这个应是“伯伯”的人满心欢喜,情不自禁地去抚摸她的头,像抚摸自己的女儿般动情。女孩跟我也不显生分,叔叔长叔叔短地甜甜地叫着,还考我师长大还是军长大,我一边答题一边望向那边的棋盘,哦!原来她爸妈下的是陆军军棋,我还是在读中学的时候下过,已经好多年不下了,这一问倒是拨动了我怀旧的神经,我突然有了一股下军棋的冲动,女孩爸爸很客气地应允。我们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听女孩爸爸说,他们是安徽人,来南京三年多了,刚来时孩子留在老家由爷爷奶奶照看,后来孩子妈妈想得太厉害就将女儿接来了,一家人在一起,租住的地方虽然很简陋,但靠手艺吃饭,过得自足、快乐、幸福,这几年在大城市辛苦赚了点钱,准备明年回老家买个门面房开饭店,虽然赚的会少点,但不用付房租,方便照顾老人,也不会耽搁了孩子的教育,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
一盘棋还没下完,从厨房门缝中发出的刀铲声和抽油烟机声消失了,女厨端出了我的下酒菜,香气扑鼻的菜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欲罢不能,我满是歉意地看了看对面棋友,棋友很善解人意地起身。我跟着起身坐回自己的桌子,要了两瓶啤酒,我客气地邀请棋友同饮,他很有礼貌地谢绝了,并抱起有点犯困的女儿进了里间。
虽是几道家常菜,但色香俱佳,近九个小时粒米未进的我胃口大开,食欲大振,视觉与嗅觉联手将味觉拉下水,三者又合谋将我仅存的一丝优雅驱逐,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吃货”,虽然自我感觉平时烧菜还算可口,但与女厨的手艺相比简直判若云泥,特别是那道小店招牌菜——红烧肉,竟然比我小的时候奶奶烧的都好吃,我尝了第一块就有了打包带给女儿吃的冲动,可女儿不在南京,只好作罢。红烧肉又软又嫩,油而不腻,汤汁渗入肉的每一丝纤维里,汤匙可以轻易将其划开,送入嘴里,无需咀嚼,只需碰碰牙齿,动几下舌头,肉就似化了一般流了下去,肉香融入血液,浸透五脏六腑……
回到家中已十点,绝对的安静,完全的自由。客厅里,没有韩剧中男女演员的叽哩哇啦和夫人的盈盈笑声;书房里,没有女儿抑扬顿挫的、清纯甜美的读书声和专注学习的亲切背影,我心里有一种酸溜溜、空落落的感觉,慌慌张张、匆匆忙忙找到手机,手指僵硬地拨通了夫人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夫人就接听了,听见了女儿那熟悉的声音“妈妈,我想跟爸爸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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