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在盛夏里眺望清凉和丰收

节气名称:立秋。
太阳直射:北纬11°45′。
物候纬度:北纬30°
观察地点:杭州、绍兴
气候气温:晴,有云;27~38℃
2018立秋休宁天气:晴,24~36℃。


立秋节气,秋其实还远远没有来到,天气也罢,风景也罢,依然属于夏,而且是最盛大的夏。

立秋,仅仅意味着人类在历法中划定这一天为秋的开始,就像立春立夏立冬一样。

立春,就是在冬天里眺望并规划春天;立夏,就是在春天里眺望并规划夏天;立秋,就是在夏天里眺望并规划秋天;立冬,就是在秋天里眺望并规划冬天。

每一季的六个节气都遵循相同的规律:

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与其说是一个季节的开始,倒不如说是人们站在前一个季节的盛景里,向着未来,作下一个季节的规划,满满九十天的规划。

四十五天后的春分夏至秋分冬至,才是天文学意义上真正的四季分野。而这四个节气之后,大地上的风景才显现为盛春、盛夏、盛秋、盛冬:春分之后,清明谷雨是春的极致;夏至之后,小暑大暑是夏的极致;秋分之后,寒露霜降是秋的极致;冬至之后,小寒大寒是冬的极致。


所以啊,江南的立秋,完全是一个名不符实的词语。气温高得离谱,不要说白天,连晚上都仿佛是生活在蒸笼里;蝉声整天嘶哑地叫着,但叫得久了,声音里似乎没有了最初那些日子高昂的激情;大地上的绿,除了夏播的水稻们,大都显得有些苍老,叫苍绿或者老绿,似乎更贴切一些……不要看到一个秋字就想起秋的诗句或者画面;立秋,完全被余夏所笼罩着;弥漫着的,依然是炎热、苍绿、单调。

但无论如何,食物最丰茂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在遥远的古代,人们用字来表示的不是一个季节,而是一个时刻:谷物成熟了。

北宋名臣寇准的《夏日》诗“日暮长廊闻燕语,轻寒微雨麦秋时”里说的“麦秋”,指的就是麦子成熟了。照这样说,芒种节气,是麦子的秋季;小暑大暑,是早籼稻的秋季;寒露霜降,是绝大多数谷物的秋季——包括古代北方的黍和粟。

秋,对于在旷野中寻找食物的先民来说,对于在田野中耕耘劳作的农人来说,首先是一种颜色,而不是温度。秋,它曾意味着麦子由青铜化为黄金,更意味着沉甸甸的谷子突然像火一样燃烧起来,整片整片的土地因此呈现为红色、橙色和赭色。

但这是秋盛大的未来,此刻,秋还只是一粒词语的种子,落在夏的土地里,迫不及待地宣告着自己的时代来临了。

车过绍兴时,我本想在故乡江南的土地上,寻找一片水汪汪的风景:晚稻的秧苗已经长好,稻田上有白鹭悠然飞过……

对于这样预想的风景,我是失望了。不过我看到了真正的“秋景”:一小片一小片成熟的高粱!

高粱(干国祥摄于绍兴上虞崧厦)


为什么多水的江南,居然种起了高粱?

为什么地球末日来临之前,人们选择的谷物也是高粱?(电影《星际穿越》的剧情设置)

因为水稻和麦子是碳3植物,而高粱和玉米是碳4植物,后者更耐干旱和高温——和需要精心伺候的水稻相比,种植玉米和高粱,实在是轻松得太多了。对经济日益发达的江浙地区而言,当前最最昂贵的莫过于人力,既不忍土地荒芜,在经济效率上又不值得种植水稻,那么随手种植一些玉米和高粱,可能就是极佳的选择。新鲜的夏玉米兼具粮食、蔬菜、水果的妙处,是非常受欢迎的谷物——也许是唯一一种最宜趁着新鲜食用的谷物;而高粱则是饲养鸡鸭的好食料,用它饲养出来的鸡鸭,质量远胜过饲养场里的,对当地的百姓来说,这是春节期间无法网购的乡土美食。

高粱,大约是在宋代从非洲经由印度传入中国的;玉米,大约是在明代从美洲经由欧洲传入中国的:它们大大丰富了中国人的谷物谱,尤其是在干旱年份和贫瘠山区,它们远比水稻和麦子能够丰收。这些舶来的作物和本土驯化的水稻、粟黍,以及约四千年前来自西亚的麦子,还有不属于谷类的番薯、土豆,一道确保了中国粮食的总量,养活了更多的国人。(参考文章:高粱是原产中国的农作物吗?

凝视一棵成熟的高梁,就是在炎热的夏季里,凝视着缩微的“秋”景。

每一棵成熟的高粱,就是在大地上书写出一个活生生的“秋”字:“禾”是成熟的谷物,“火”是它的颜色。

但这只是大地此刻绿色的鸿篇巨制中极其罕见的一角。大地依然是无限的绿色,绿色中也依然有属于这个季节的花朵绽放。

有毒的夹竹桃是整个夏季鲜花不断的行道树,虽然有毒,虽然花叶也不够精致,但这样整个夏天在炎炎烈日下持之以恒的绽放,真令人有些感动。

属于盛夏的花是紫薇,还有槿树,“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栏干”,这是不久后即将来到的初秋的风景。

紫薇花(干国祥摄于绍兴上虞崧厦)

凌霄花(干国祥摄于绍兴金近小学)


秋,如这个字所暗示的,无论后面还将有木芙蓉和菊花的美艳,但它毕竟不再属于花的季节,而属于果的季节。

从这一刻起,到秋的谢幕,所有春天和夏天里开过的花,假如果实还没有成熟,那么都应该抓紧汲取这最后的盛大阳光,在这个季节里成熟了:苹果、柑橘、柿子、石榴、葡萄、菱角、莲蓬、花生、粳稻……

而如果你生活在南方,这一刻抓紧最后的机会播种下秋玉米,或许你还能拥有最后的一季丰收。被我们所厌憎的烈日和炎热,将是这些庄稼最后的辉煌。

农人在收获的夏玉米地里,种下了秋玉米(干国祥摄于绍兴上虞崧厦)

晚稻田(干国祥摄于绍兴金近小学门口)


而当凉风起兮,我们将同时收获谷物和诗意,我们将以高粱和黄黍酿酒,以秋风为酒引,以爱恋和忧伤为歌词与曲调,度过一年中最美妙的时光。


相关链接《农历的天空下:24节气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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