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艾灸时,一位老师向我推荐了周楣声先生的《灸绳》一书。我立即网购,欣然拜读月余。当新冠肺炎病毒肆虐之初,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兼艾灸铁杆粉丝,我脑海中就一直有个疑问:艾灸能否在新冠疫情防控中发挥作用?于是,我对该书中的《砀山行》一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想从中寻找答案。因此,我常常一人于书房中静心品读周先生《砀山行》一文,前前后后品读十余遍,或速读或精读,期间不断查阅相关资料,不断批注。实话而言,我从来没有如此反复阅读品鉴过哪一篇文章。在用心品读的过程中,我感触颇多,结合自己对于艾灸的认识、亲身体验和深入村庄推广艾灸的亲身体会,我越发觉得周楣声老先生不遗余力地推广艾灸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越发觉得艾灸是值得我们学习和推广的一种医疗保健方式,越发觉得在推广艾灸的路上我们任重而道远。
《砀山行》是当代艾灸大师周楣声先生回忆他于1985年至1987年间三赴砀山,亲赴传染病房用灸法治疗流行性出血热,经过长达32天的不懈努力,大获成功的心路历程。一代大师以几近古稀之年,克服“过去的种种挫折”,和“寓阻挠于关怀”之阻力,公然请缨上阵,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探究精神,用亲身艾灸现身说法推翻热症禁灸之谬论,亲身实践热症可灸,热症贵灸的周氏学术思想。周老先生幼承家学,古文功底深厚,文风稳健,寓哲理于平淡叙事中,其身体力行,鞠躬尽瘁“为灸法事业而死,死得其所”的职业精神跃然纸上。我被深深打动了,遂反复仔细品读,每读一遍都会有收获,每读一遍都会被感染,甚至会泪目。
砀山途中忆西安,鸿沟阻断万重山
据文中所述,周楣声老先生在1984年冬去山西运城讲学,途径西安,适逢当地流行性出血热发病高峰。凭着医者仁心的使命感和对灸法的高度自信,他存于心而出于口,主动请缨上阵,主动要求进入疫区,用灸法治疗出血热患者。由于当时业界还存在热症禁灸的理念,中西医皆有“闭关自守”的风气,因此当地官方以种种理由拒绝,最后以“疫情已趋平静,不必劳动大驾”,断然拒绝,以致他“一腔热血,满头冷水,长叹而去。”
自金元以来,对《伤寒论》的误解及受金元四大家有关观念的影响,热症禁灸已经成为业界的金科玉律。周老先生根据《内经》理论推理得出热症可灸、宜灸甚至是贵灸的理论。
医者,理也。周楣声先生根据医理推理,认为灸法既然对热性传染病如肝炎、菌痢均能奏效甚至治愈,如果用于治疗流行性出血热肯定也是有效果的。基于这个理念,在诸多学术交流会上,他不断宣传灸法治疗的效果。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1985年冬在安徽砀山县出现流行性出血热疫情时,当地同行的邀请成全了周老的这次砀山行。车轮滚滚,往事如风,在乘车前往砀山的途中,诸多往事浮现心头,令周老心中既有对灸法理论的高度自信,又有对世俗偏见的深深担忧。
鸿沟函谷今逾越,杏林春色芳满园
在当地同行的带领下,周楣声老先生到达砀山县人民医院后,忘却了舟车劳顿之苦,他最关心的不是生活安排得如何,而是病人的情况。所以他一到目的地就直奔病房,面对尿毒症昏迷的病人,同行好心示意不要着手治疗,以免效果不好。真知自当恪守,陈言不愿苟同,老先生不为所动,立马提缰,先行用三棱针后用艾灸治疗,经治的多名病人症状立马缓解。当场赢得病人、家属及同行的认可。随着周老用灸法治愈的病例越来越多,他逐渐取得了医院的信任,使得医院不再干预他对病人的治疗,最终把传染科病房变成实验病房。在治疗中,周先生不惧重症,源于他的真知灼见;敢于高热用灸,源于业务自信;敢于实践,源于医者仁心。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经他用灸法治疗的病人发热期、休克期都平稳度过,出血热病人最凶险的少尿期自然避免。事实胜于雄辩,效果证明推断。通过对79例病例的有效治愈,强有力地回击了业界流传几百年的“热症禁灸”的说法,以实例验证了灸法用于流行性出血热是可行有效的。
在治疗期间,先生始终坚信灸法对其他烈性传染病也有效。事有凑巧,传染科收治了一例化脓性脑脊髓膜炎患者和一例结核性脑炎右上肢瘫痪的小患者,周老先生采用长时间重灸百会穴的灸法,使其均获康复。试金有石,实践为真,这也充分证明了先生“热症重灸”、“重症灸透”的学术思想是正确的,随后先生根据心得欣然赋诗《热症贵灸赋》,阐述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试金石,打破热症禁灸这一禁区。
1986年冬末春初和1987年冬,砀山县又有不同规模流行性出血热的疫情发生,先生又不辞辛苦两赴现场指导。当他看到先后共有204例病例通过艾灸均治愈,从此灸法在流行病防治史上又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当地部门也逐渐认可、逐步重视灸法治疗,当他看到灸法又一次普济含灵之苦,当他看到艾满淮北造福黎民百姓,他感到无比欣慰!
事实胜于雄辩,热病贵灸既有理论支持也有临床实例证明,确实是科学可行的。热证贵灸疗法也被国家中医药局列入七五科研项目,并在1989年获得省科技进步三等奖,周老先生也被授予“卫生文明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
周楣声老先生参加过抗美援朝,颇具钻研精神,研究过心电图机、X光机。建国初年他遭遇极“左”风暴抱冤入狱长达15年。在狱中受条件所限缺医少药,周老先生用艾草为狱友治病,很快打开局面,在长年累月的治疗活动中研究艾灸规律,建立了艾灸理论体系,改造了艾灸工具,积累了大量的临床病例,撰成《灸绳》、《周楣声脉学》初稿,他曾调侃道“15年囚犯生涯实际上是住了15年针灸研究院。”出狱后,他被推荐到中医学院附属医院从事针灸工作,率先在全国开办灸法培训班,为临床培养了大批艾灸专业人才,毕生对灸法推广不遗余力。他曾说过“桑榆虽晚,终存报国之心,灸道能兴,愿效秦庭之哭”。一代艾灸大师终于喊出了“热症贵灸”的历史最强音,开创了热症灸治的先河,其拳拳之心日月可鉴。后来老先生回顾自己倾心付出50多年的推广普及灸法之路,有感于灸法不断复兴,逐渐欣欣向荣,欣然赋诗“杏林春色满园芳,更有黄花晚节香。不是天公重抖擞,那能大地好风光”,其自豪、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沧海横流英雄出,治疗新冠显身手
和汤药、砭石等被称为中医六技之一的灸法在我国历次瘟疫中都发挥着重要作用。像今年流行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从中医辨证上属于“寒湿(瘟)疫”。新冠肺炎初起已寒湿束表、湿邪內滞为主,中后期多热郁于内或郁久化热,甚至热灼伤阴,形成错综复杂的病症。在治疗过程中张伯礼、仝小林院士、陈日新教授等中医专家及其团队在中医治疗中都用艾灸辅助治疗,均获得满意效果。有关专家在多个场合对灸法对新冠肺炎的治疗作用给予充分肯定。
灸法治疗新冠肺炎主要是艾灸神阙、关元、气海、胃脘、足三里等穴位,其原理就是艾灸通过经络腧穴的传递,调整人体气机,阳气得以提升,有效祛湿散寒,增强正气,提升人的免疫力和抵抗力,人体就能够和病邪抗争,使机体达到阴阳调和、正气充盈的状态,“中正自无外邪感,和气哪有内病生”,身体中正气充盈,疾病自愈。今年2月份中国针灸学会印发《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针灸干预的指导意见(第一版)》的红头文件,确立了中医艾灸成为抗击新冠肺炎的重要防治手段。
其实针对其他诸多病症,艾灸都是有作用的,只要提升了抵抗力,对很多疾病的康复都有辅助作用。
法犹如大荒漠,亟待医者去开拓
纵观艾灸发展史,特别是在近现代,像承淡安、谢锡亮、周楣声等老先生,终生无不为艾灸发扬光大而奔走呼号,为振兴灸法做了艰苦卓越的研究、探讨和实践。像谢锡亮在防治乙肝、艾滋病、恶性肿瘤等领域做了大量的临床试验。在耄耋之年他仍大声疾呼医界同仁用灸法治疗免疫性疾病,曾赋诗说“细菌病毒均可治,免疫疾病全概括”。周楣声在“热症贵灸”、出血热等流行病、吸毒者戒毒、聋哑及精神病等领域都做出了巨大努力和研究。
艾灸,犹如一个埋藏地底的大宝藏,还有很多我们未知的领域,灸法的适用性和广泛性亟待我们去挖掘,去发扬光大。毛泽东主席在1955年曾经说过:“针灸是中医里面的精华之精华,要好好地推广、研究,它将来的前途很广。”正如针学巨擘谢锡亮老先生所说:“灸法犹如大荒漠,亟待医者去开拓。”
习近平总书记曾说:“中医药是中华文明的瑰宝,是五千多年文明的结晶,在全民健康中应该更好的发挥作用。”当前中医药振兴发展迎来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时机,相信在党对中医事业的关怀下,中医及灸法事业一定会再次迎来春天!
灸法作为当今医疗保健领域中的一棵长青树一定会在中医发展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新时代的医务工作者的我们理应将其发扬光大。
艾灸推广,我们任重而道远!
作者简介:
王吉超,男,国家执业药师,主管药剂师,现供职于峡山卫生系统。艾灸铁杆粉丝,幼习本草,爱读书,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