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青山外山 绵绵云上云 故乡花开早 百里野菊香
漫漫夕阳里 悠悠笛声扬 声声鸟啼归 炊烟小村旁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少年离家去 光阴似水流 年年登高处 乡关岁岁愁…… ”
童音干净的清浅吟唱,不经意的挑起远方的我对那一方水土的思念。我的家乡,是徐霞客手书的极边第一城,是一个有着春城一般的气候,以及胜于春城的风土人情的小城。
这个时节,家里应当仍是晨起微霜覆地,午时艳阳当空,夕时霞光斑斓,是夜星子灿烂。等到夜里的霜露再厚一点,等到夜中北斗七星的位置从天中偏向西边,那么说明,大好的时光,又过去了一年,春光时节,已近在眼前。
几乎每一个清晨,随着窗外清脆的鸟鸣隐隐变清晰,被天然时钟唤醒的你一定不着急,所以慢慢的起床,悠悠的在小道上踱着步,空气是清凉的,呼吸间已然是灵台一片清明。不经意抬头远看,一条轻薄透明的白练腾浮着搭在山腰,俨然是现实版的“半山居雾若带然” 。轻薄雾气中隐隐看见,一道峡谷将绵延的山脉劈成两半,雾气源源不断地从谷底的河流升腾而起,将一方天地氤氲成朦胧一片。
即使是清晨,早市也已经热闹喧哗起来了。一路走过水灵灵的时蔬小摊,早市尽头是安静的茶园,园门半掩,推开门放眼望去,皆是满树繁花。走进细看,白的宛若瓷雕玉琢,犹如白脂凝成的花瓣上露水带着清香,若有似无,沁人心脾,一个呼吸间,所有的毛孔仿佛都吸收到丝丝冷香;黄的晶莹剔透,仿佛豆蔻年华的少女,娇嫩异常,却又透着蓬勃的生命力;红的鲜活逼人,仿佛将浓烈的正红色封存在小小的花瓣间,没有像玫瑰一样将红色沉淀至浓烈,红色均匀地在花瓣中辗转,同时又带着一点冷傲,矜持的高挂在枝头,随着晨风轻摇舒展。
从茶园出走,无论在哪条路上,如果你认真看,在老旧的木屋一角,主人家养了几十年的滇木瓜,一定已经悄悄地绽放,嫩叶和花朵交相映衬,艳若海棠;
亦或是年代足够久远的老屋,那么一定是一株桃树,是的,南国的桃花在春节的时候已然开始绽放,老树发新芽,不甘掩在墙内的桃枝,总是会伸长了枝叶,将最美的花朵,灼灼地开成一片,一瞬间就抓住了墙外行人的眼。
散步归来,一天的生计始于早食,一顿丰盛早食,取决于家里自留的菜园。南国蜀地的冬天,相较于北国,总是带着一点温润。举个鲜活的例子,就一个小小的菜园子,北国已是白雪皑皑,但是在家里,即使是冬日的菜园子,那也是一片生机盎然。小小的一方天地,物种繁多,逼仄的空间里,成小块铺开的,碧绿青翠的,那是蒜苗、水葱、茴香、香菜;一畦畦生长的,又是青菜、白菜、花菜、蚕豆、豌豆,晨间所有的蔬菜都被露水滋养着,水灵鲜脆,是一天中最适合采食的时候。
在园子的一角,肯定还存在一树静静盛开的木槿,晨间花瓣都低调的轻轻拢起,晨露养护着花朵。而园子周边的篱笆上,还攀爬着南瓜、佛手瓜、丝瓜的藤蔓,这些老家伙从夏日雨季存活至今,挣着一口气爬上瓜架,张扬着饱满的生命力,嫩绿的瓜蔓上长满细密的白色绒毛,拨开翠绿的叶子,还时有惊喜,叶子下面可能挂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南瓜,或者佛手瓜,亦或是丝瓜,皆是嫩的可以掐出水儿来。
鲜活水灵的蔬菜稍加处理,就着热腾腾的粥食吃下去,感觉一整天都充满了生命力!这样开始白日的辛勤劳作,直至日落而息,周而复始。
故乡的歌, 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诗人的故乡太远,所以思念是清凉凉的,带着距离感;而我记忆里那方水土是鲜活的,所以是水灵灵的想念。即使身处地中海,八千里海岸线,仍是长不过思念。蜀道难,难不倒游子回家的信念,长路尽头是家园。肯定的是,等我回家的时候,一定已经是,春江水暖。
注:插图均来自吴冠中先生的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