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常征。
我是一个旅行作家。
今天是我29岁这一年的正数第40天。
此刻,我坐在一个叫G605的高铁7车厢一个二等座,跟随这趟高铁一路从北京西开往运城北。
早上起来,打开卧室的窗,已经深深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春的气息。洗完澡,简单收拾了行李,换上一条干净的牛仔裤,穿着狼爪单薄冲锋衣,再背着青苹果颜色的书包,出门走出楼道的一瞬间,我已经强烈地感受到春的味道。
正所谓,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陌上花开正好,一个谦谦君子春风得意、玉树临风、倜傥风流。
在收拾行李时,给书包里放了两本书,分别是《贾平凹游记》和《废都》,想着路上有时间可以细细读。
写完以上这些语句,我突然间词穷了至少10分钟。脑子里在迅速地整理捕捉,却始终并没有找到合适的辞藻。想着出去,站在车门边,看看路过的杂草和村落,找一找灵感。结果,右边过道座位的姑娘已经戴着耳机沉沉睡去。我不忍打扰她的美梦,所以只好向左右两边的车窗不时地远远望去。
我迷恋高铁的速度,它将一切都毫不犹豫地甩在身后,它傲娇地自顾自义无反顾地前行。我久久地望向右边车窗外面一闪而过的低矮的房屋,却好像在跟过去的某个自己告别。
出差三年来,早已经习惯了高铁的速度,迷恋一天可以去好多城市的充实。我用路上快速倒退一闪而过的事物来充满自己的眼睛。我享受着与每一个城市每一个人若即若离的距离。我不亲近谁,我也不疏远谁,到头来,我发现我活成了独立的岛屿。我不需要任何别人,自己就能愉悦自己。
高铁现在在黑暗的隧道里穿行。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不一会儿,当我随着高铁重见光明,我看到了眼前飞驰的铁轨,我知道铁轨的尽头就是流浪者的故乡。而我在高铁上,时常与故乡背道而驰,也时常奔向故乡的方向。可是啊,在我心里,故乡在极遥远的地方。
从石家庄到太原,中间会经过很多隧道,在隧道里穿行,猎猎地隧道里的风,声音会显得格外浓重。我想起来,2016年的5月和6月,我经常在山西南部的东西高速之间开车穿行。那个时候,经常一路都好像在隧道里穿行。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跟同事晚上从晋城开侯马,黑夜里从一个隧道穿出去时,天地忽然间瓢泼大雨。我开着一辆湖北牌照的黑色东风风神L60,在荒山野岭的高速上,电闪雷鸣离我特别近,似乎要将天地和黑夜劈开,高速上突然积水很深,我开着车如同划一叶扁舟。那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车里一直想的却是死亡。生命多数时候都不堪一击。我胆战心惊,颤颤巍巍地开,脑子里不断地闪回着28年里走过的路和爱过的人。
出差三年来,我几乎每天都流浪在路上,遇到过好多风景,也擦肩而过过好多甚至不知姓名的人。现在闭上眼睛,所有的一切,美好或肮脏,动荡或错乱,漂泊或忧伤,一切都历历在目。人生能有几个这样纯粹的三年,可以让我肆无忌惮地流浪和莽撞。为了忘记一个人也好,为了看更多的风景也好,三年来,醉生梦死过无数次,也痛哭流涕过无数次。却终于到了要说分别的时刻,纵然我知道你有千万种舍不得。
高铁已经在路上肆意穿行了三个半小时,我一直站在过道的车门前,漠然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一切。
脑海里久久盘旋着,昨晚在后海银锭桥边上的飞鱼酒吧里,与一个姑娘的谈话。
和这位姑娘的相识,也算是一种莫大的缘分,一种从未料到会有更多交集,却在相识一年多之后的某一天,机缘巧合地,同坐在我最爱的飞鱼酒吧角落里,我一杯长岛冰茶她一杯清浅初恋,畅谈人生与爱情。
听过新东方琦叔课程的伙伴们,可能会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一个姑娘,每天苦读到凌晨三点多,教学楼早已锁门,她就从一层开着的男厕所窗子翻出来。令琦叔赞叹的是,这个姑娘不仅是北京四中的理科高考状元,而且家庭背景非常好,全身上下都是Prada。琦叔发出这样的感慨:有些人的存在就是让你不舒服的。他们既聪明又有好的出身,但和别人一样甚至比别人还要勤奋。面对这样的一些人,我们找不到懈怠的借口。
这个坐在我面前与我畅谈的姑娘,她羡煞旁人的成长经历不由地让我想到了琦叔口中的那个姑娘。她曾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过太多荣耀,可如今已是人人羡慕的她,却完全不满足于当下已经算得上是优渥的生活条件了,已过二十七周岁生日许久的她,反而开始格外斗志昂扬挥汗洒泪地为更加美好的未来全力拼搏了。
像这样的一个姑娘,我猜,或许会有比较丰富的情感经历吧!姑娘直白而坦率地回答道,算是吧,有过几段感情经历,但我觉得自己有且只有一次爱情。姑娘的话,让我有些费解,继续追问,姑娘简要地描述了自己的几段感情经历之后,发出如下感慨。
她说,我曾以为,爱情是和一类人的故事,我可以爱上这个不错的他,也能爱上那个挺好的他,还能爱上那个出色的他,更容易爱上那个一表人材的他,总之,每一个可以吸引到我的异性,都有可能成为我的恋爱对象。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因为我遇到了专属于我的那个他,才明白,爱情是和唯一一个人的故事,如果不是他,即便对方光芒万丈,我的爱都不复存在了。
我很好奇,这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男孩,能让这样一个圣斗士一般的姑娘,发出这样的感慨。我甚至觉得,说到这个男孩时,姑娘的神情就像是中了邪一般,沉浸在某个他人感知不到的世界里,自言自语。可又不是,因为她听得到我的每一个问题,并能及时给我一些深刻的反馈,而且还会回答得很有逻辑。
姑娘回答道,他啊,你这个问题难倒我了,我很难描述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不过我知道,我爱他,无论他是什么样子我都只爱他。
我更加好奇了,因为如果没有对姑娘其他背景的了解,我会觉得这是一个彻底被爱情撞昏了头脑智商清零的傻女人。于是我不得不追问,你们认识多久了?在一起多久?你们一起做过什么特别有意义的事吗?你的这些说法让我觉得难以捉摸。
姑娘回答,认识半年多了吧,在一起,算不清楚有多久,可能有一周?也可能有两三个月?也可能有半年多?也可能是很多很多年了吧!
我越发摸不着头脑了,直言,我听不懂姑娘的意思。
姑娘笑笑,说道,从认识那天起算的话,大概得有半年多了吧,我们共同相处可能也就一周多的时间吧,因为很快他就出国读书了。要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因为中间经历了很多复杂的事情,我自己无法计算出来到底有多久。但我会觉得,就像从认识他的那一刹那开始,他始终都陪在我身边一样,因为我心里装满了爱的感觉,我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我又追问,那很多很多年又是什么意思?
姑娘羞赧地一笑,说道,常征老师,您别笑话我啊,我不迷信的,我是一名正儿八经的追求真理、崇尚科学的共产主义者。但是,我越来越觉得,像是有一种直觉,或者说是冥冥之中的力量,在牵引着我们,我总能莫名其妙感应到,他不与我说的心思,而且我觉得,似乎在我们见到彼此之前很久,他就已经出现在我的人生轨迹里了。
姑娘可能是看到我越来越茫然的神情,便从那种沉沦状态中走了出来,向我发问:常征老师,你看过《暮光之城》吗?那里边,狼人家族的印记你知道吧?我觉得就像是印记一般。我不能细说,是因为我说不明白,会让别人担心我的精神状态,但是,我自己心里真的很清楚,我过往的人生,从来没有像遇到他之后这般充满了阳光。
在那个有些昏暗的角落里,我突然看清楚了姑娘明媚的笑脸,也看清楚了她澄澈的眼神。像是一瞬间顿悟了一般,我不再担心姑娘是不是中邪了,我想,我只是看到了现实世界中,真正的爱情,应该长成什么模样。
姑娘见我不再发问了,就平静地描述了他们现在还存在的很大的现实问题,以及她要为之付出怎样的努力。或许,曾经的我还会担心,这么严峻的现实问题摆在面前,这样的一段感情到底会有怎样的结局。但此时此刻,看着姑娘的神情,我完全没有了犹豫。我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情,终将打败一切磨砺。这是他们二人的信念,从此之后,也会变成我的信念。
我已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只在心底,真诚地,默默地,祝福着:姑娘,我只愿你们能够尽早克服一切困难,过上王子与公主一般的幸福快乐生活。
我是一个旅行作家,我叫常征。
我始终在路上,倾听你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