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家,对面山头十年前和我一起放羊的老田头的老伴去世了,作为同村人,我代表父亲去他家里代劳(西北农村人死了以后不是近亲的就去帮助料理丧事)。星期六一大早就去他家帮忙,翻过一座山头,到他家门口,看见老田头坐在在家的石碾子上面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悲痛,作为晚辈我很礼貌的上前去问候他,安慰他想开一点,他把烟锅嘴子往石碾子上弹了弹说:“星星娃,走了好,走了就回家了”。我突然被他的反应惊愕住了,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回答他,就借故去忙其他的事情了,整整一天的忙碌中我看见老田头一直忙里忙外,尽自己的努力让老伴的葬礼上不要漏掉一个仪式。晚上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整整的一晚上我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一直是老田头和他老伴的影子。
第二天早上我五点多就起来去送葬,根据我们这里的习俗,天亮之前人必须要下葬,当锁啦声传遍整个小山沟,老田头的老伴被一锹锹土埋在了我一直和老田头放羊的那个山坳坳,送葬队伍沿着山间的羊肠小道往回走,我走在队伍的最后边,当抬头向远处一看,我忽然看见了一个弯曲的脊背在朝阳的影射下,一步一步艰难的朝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虽然看上去很吃力,但是走的很坚定,是老田头。这时我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我仿佛看到了老田头他对死亡的阐释。
我能清楚地想到老田头当然很悲伤,很悲痛。但是“死了就回家了”,这不是对死亡最好的阐释吗?在我们中国的文化中关于死亡的问题涉及的并不多,好像大家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但是我从老田头的身上看到了他对死亡的直面,记得以前读过《庄子》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庄子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直面生死的哲学家,作为一个村子里一个还算有点文化的人,我一直觉得村里的人对生和死的理解没有那么深刻,可是今天我在一个不识字的老农身上看到了他对死亡的理解,比我这个读了二十多年书的人还深刻。
尘归尘、土归土,也许面对死亡回家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