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写一篇小说的。特别是当身边的人都在写小说,甚至有些拿着自己的小说获奖的时候,我问自己,他们能写,你为什么就写不了小说?
“作为中文系的学生,大学四年,不写出一篇小说,能说自己是中文系出来的吗”。这种反问,我是绝绝对对听过的,但是在哪一节课上听过,是哪一个老师说出,我实在是一点映像也没有。就类似于“不谈恋爱的大学,能够叫大学吗”这种话一样,我记不清到底是谁传授的了,但它却是真真切切在耳边存在着的,就像夜里睡不着时而四周无声响,耳朵里却始终被嗡嗡声笼着一样,叫人很焦急,但又摸不着头脑。
这让我想到,与父母去见亲朋好友,总是被他们问,“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呀”,“哦中文啊,你写文章一定很厉害吧。还是师范,这个专业以后有出息啊”。这些东西,就像一个个标签,啪的一下被人贴在后背上,手够不到,撕也撕不下来。如同自己站在讲台上做话题呈现,讲话畏畏缩缩,磕磕巴巴,一副欲泪流而不得之状,心里在为这样的自己辩解。
写东西吗,小时候或许行,现在倒有些不行了。记得初中参加经典诵读的征文比赛,搜罗了李清照的作品,选几句诗词,抒发几句感慨,将作文组成排比段的结构,糊里糊涂地拿了个省三等奖,于是得意许久。这听起来似乎有点斥责客观的意思吗,绝对不是的。万事皆有技巧,写小说也是。而我,只是无法掌握其中的技巧罢了。所以虽然一直在写东西,但反馈逐渐从赞赏转换成了质疑:你到底在写什么东西?
我在写什么东西?我没有写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把文字当成了一个很实利的工具,是对抗焦虑的工具。我的焦虑是什么?焦虑是找不到答案的,一切能够找到答案的东西,都不能成为一个问题,活着的问题。这种焦虑是自私的,于是写出来的字亦是自私的。
写小说,我尝试过很多次,我写了很多个开头,但没有一个开头能发展下去,即使我早已为它们设置好了结局,一个我觉得,甚至是足够惊艳的结局。但是,我没有故事将过程进行下去,谁会愿意看一个没有故事的小说?而这些故事,又是需要具备冲突性的,就如同“人生需要轰轰烈烈”此类话,似乎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委屈了这条命一样。
生活与心灵的双重枯乏者无法成为一个入流甚至是入门的作者,这样的自己,是没资格去进行小说的写作的。
我写不了小说,很大程度上是我没有耐心的缘故。二十年来,我没做出点什么有成绩的事情,很大程度上也是我没有耐心的缘故。所以我只能写些短篇小说,不,更确切地说,是微型小说。这些不及千字的故事,可能在某个清晨,被一颗掉落到头上的无患子唤醒,被一个行色匆匆的围着围巾的姑娘唤醒。它们在我的脑海中自顾自地上演着,我作为一个观众,被故事感动得欣喜以至快落泪。然而,就只有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像是一个孤单的人,没有朋友,愿意将它融入到一个更大的群体中去。
我有着过强的好奇心,这种强烈的好奇心给予了我一种走马观花的生活态度,什么都想去尝试,然而来得快,去得也快。虽说作品就如同我们的孩子,但放在一个孩子身上的精力太多,也很容易激起我的厌烦。通俗一点来说,便是喜新厌旧。喜新厌旧不是一个什么好词,拿到生活实用层面上也是如此。似乎人活着,总该有个严肃的癖好,专一才能出成绩。
那我想,能不能把走马观花也当成一个专一的癖好。
我现在,已经不想再把这篇文章写下去了。
有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