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卧轨自杀的狗

我叫目美,一只又黑又瘦,生来就被遗弃的流浪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城市,更无从得知将来要去往何方。也许于我而言,无论在哪个地方,命运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解决温饱问题便已耗去了我几乎全部的精力,我本压根不愿意花心思再去思考这些假大空的所谓人生命题。可身边的狗纷纷告诉我:“一只不会思考的狗,是不足以谈狗生的。”我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又无话可以反驳他。为了这个缘故,我也会在某个下午,和其他的狗一样,托着脑袋,装模做样的望着天空沉默不语。

冬天就要来了,可是我连一个可以容身的狗窝都还没有,这不禁让我有些惶恐不安。这日清晨,我在朦胧中被一阵猛烈的争吵声中被惊醒,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擦掉梦中遗留下的口水,便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砖头砸了个正着。“他奶奶的,这是哪个缺德鬼干的好事?让我抓到,一定咬他个头破血流......”我想痛骂一句来着,可还没等我开口,身子便径自倒了下去。不知睡了多久,待我再次醒来时,四周的景物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人恶心、脏乱的菜市场不见了,凶猛臭屁的大耳狗不见了,破烂残缺的狗窝也随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馨舒适的空调房。我一度怀疑自己进入了传说中的天堂。我努力地用两只前脚支撑在毛茸茸地地毯上,想要以此坐立起来。但是,我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每动一下,撕心裂肺的疼痛便拉扯着我的神经。

“小乖乖,你醒啦?还疼不疼,来,姐姐吹吹......”话音未落,她的一双纤纤玉手便向我伸了过来。“她是谁?难道我真的死了,天使?”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我朝着自己的大腿使劲咬了一口,疼得我眼泪直流。“汪汪......汪汪......”“乖乖,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中午回家,发现你被丢在一处垃圾桶旁,摸了一下,还有气息,就把你带回来了。刚好我也是一个人,以后我们就相互作个伴吧。”说着,她轻轻地抱起我,小心翼翼地给我包扎。我发誓,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作为一只狗的幸福。

“汪.....汪汪......”“乖乖,饿啦?来,姐姐给你做饭。”一次偶然的受伤竟让我从此过上了狗生幸福生活,如果如此,我倒愿意多受几次伤,请让幸福停留得更久一些。

那日,我在家中苦苦等待姐姐下班归来,可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未见姐姐的身影。夜色渐渐浓了起来,我又急又饿,一遍一遍的扒在窗边翘首以待。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房间还是和昨晚一模一样。度日如年的几天,令我煎熬难堪。家中能充饥东西都已经被我搜罗一空了,此时,天知道我有多想念姐姐。突然,门口传来了钥匙撞击的叮叮声,随之进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她面色憔悴,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披散的头发无精打采的趴在肩上。“你这个扫把星,为什么要来祸害我可怜的楚楚啊,你还我女儿.....”她举着双手,朝我扑过来。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姐姐的名字,竟也是最后一次。在阿姨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才知道,原来那天姐姐下班后,想起家中的狗粮已经没有了,便决定去超市给我置办一些补给,可没想到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急速驶过的车子撞得飞出了好几米远。“你给我滚,永远从我面前消失,你滚啊.....”阿姨撕心裂肺的朝我吼着。可我一点都不怪她,是我害死了她相依为命的女儿。“你最好去死,再不要去祸害别人了.....”我多想跪在她的脚边,舔舔她的脚背,可是我不能将更多的悲伤带给这个心力交瘁的女人了。我的离开,大概会让她好受一些。

走出大楼,憋了许久的眼泪终是流了下来。我望着四周形色匆匆的人群,一时失了方向。城市的交通四通八达,高楼大厦林立,可这繁华之地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想再去之前的破窝处看看,可当我好不容易找到它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台台挖掘机在高速的运转着。姐姐没了,家没了。这世间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回想起与姐姐昔日的相处,不禁又一次泣不成声。“你看,那只狗真脏......”一个小男孩嫌弃的说到。“离他远点,小心他咬你一口,你就死定了。”“打死他,打死他......”说着,他们捡起石子,朝我铺天盖地的扔来,我无处可逃,被打得遍体鳞伤。我躺在冷冰冰的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衣着光鲜,谈笑声声的从我面前走过,却没有一个人制止孩子们的侵略行为,甚至没有一个人稍作停留,哪怕只是看上我一眼.....

我开始恨这个世界,恨把我带到这个世上却又遗弃我的父母,恨夺去姐姐生命的无良伺机,恨不懂世事的捣蛋孩子,恨冷眼旁观的世人.....生活在这样的污浊世界,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呢?这一次,我的伤不仅在身,更在心。

我拖动沉重的身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向前爬去。我知道在城东有一条铁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会有一趟火车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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