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T | 编辑:LL
2010 年春天,刚从大学毕业,我和许多同学一样,买了张单程机票,离开冰冷的匹兹堡,前往阳光灿烂的加州去找一个新开始。在硅谷,我很幸运地加入一间位于旧金山市的新创公司 Sifteo,这段经验正面影响了我往后的事务观点与做事方法。
我第一次知道 Sifteo, 是在大学时看到一支关于 Siftables 的 TED 影片。
Siftables 是一套从 MIT Media Lab 研发出的互动式电脑平台,为一套多件大约 4.5 x 4.5 x 2.0 cm 的白色立方体无线电脑,每一块电脑都有自己的萤幕,能独立侦测倾斜、晃动、翻转、并且可以和相邻的立方体透过无线电沟通,摆脱电脑单一萤幕和键盘滑鼠的限制,让使用者可以透过玩积木的直观方式操作电子资讯。
在搬到硅谷的几个月后,我无意间得知 Siftables (后来改名为 Sifteo Cubes) 的开发团队在旧金山刚成立一间公司叫 Sifteo,希望藉由发行 Sifteo Cubes,来改变人与传统电脑的关系,并期许如此直率的互动模式能进一步启发儿童的多媒体创新思维。我在看完 Sifteo 的网站的当下想:「如果能与这一群绝顶聪明的人一起工作,参与一个新创产品的诞生,一定是很棒的经验!」于是我鼓起勇气写了封信,推荐自己做他们的无薪实习生。发信后隔天我收到 Sifteo 创办人之一 David Merrill 的回信:「下礼拜四早上 10:15 你能来我们的办公室与我们的团队见面吗?」
四月十五号, 那天我满怀期待的开了四十多分钟车程,从东湾区跨越旧金山-奥克兰海湾大桥,进入年轻人向往的旧金山,一路来到位于 Dogpatch 区一间看似仓库的建筑物。我心中带有疑惑地走了进去,里面的工业格局与想象中光鲜亮丽的硅谷新创公司完全不一样。我既兴奋又怀疑,走到一道标着 223 的铁门前,门上贴了张小小、浅蓝色的 Sifteo 贴纸,再三比对 David 给我的地址后,我敲了三下门。
Sifteo 一开始是一间窄小的办公室:里面堆满了各式电子器材、设计图、和纸盒子,简陋的厨房里有满满的可乐空罐,五张 DIY 办公桌旁坐了五位大男生。公司核心为 CEO / 创办人 Jeevan Kalanithi 、总经理 / 创办人David Merrill、和软体总监 Brent Fitzgerald,三人一起就读于史丹佛大学与 MIT Media Lab 研究所,是我遇过最聪明也最全能的一群人,从软硬体开发到创业大小事都能驾驭。公司内还有 Liam Staskawicz ,他是一位厉害的音乐家转软体开发者,负责 Sifteo Cubes 的 firmware,还有 Josh Lee 这位热心又多才多艺的游戏设计师兼创意总监。公司的组成很多元化,有来自科技、设计、与艺文的混合背景。
面试当天我穿了全套黑色西装,上了锐利的发胶,希望展现出我的专业态度。但一开门,我反而觉得格格不入 -- 几乎所有人都穿着平素的帽 T 或 T-shirt。我们的谈话内容相当简单,主要在确认我履历上的资料以及我的个性是否能和团队磨合。面试尾,Brent 开玩笑般地开启了我大学乐团的网站说:「嘿,你们的音乐还满有趣的。」随即又补充道:「David 和Jeevan 以前也有一起玩过学生乐团,在 thebestrockbandever.com 上面还看得到。」
我好奇问他们,为什么乐团网域选折 The Best Rock Band Ever (有史以来最棒摇滚天团) 时,Jeevan 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还没人用过啊!」
短暂谈话三十分钟后,喝了一罐可乐,我成为了他们第一位实习生,第六位成员。我主要分配到 Josh 底下工作,负责用 Python 程式语言设计与开发 Sifteo Cubes 上的游戏原型。
抛弃了西装,来到 Sifteo,我只是一位还未见过世面的大学毕业生,对公司各方面完全陌生,不管是对Python 语言、软体开发过程、新创公司体系、硅谷文化等都是一片空白。第一天开始就是实战,并没有训练期。 「第一件事,你要与 Git (版本控制系统) 做朋友。」Josh 首先这样告诉我。
除了要自己主动的快速学习 Python 语法,我还要学会谦虚的向 Josh 询问技术上的疑惑,并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我写的程式放到 Brent 自行开发的 Cubes 模拟器上执行。终于,Josh 问我:再来你就要进入 Basecamp 专案管理系统的世界,进去就没有回头路,你准备好了吗? 」
我感觉就像玩超级玛莉欧过关了ㄧ样。
一周下来,我看到了比学校更深更广的实务操作以及自己知识的短浅,但 Sifteo 每一个人都很有耐心教导我,并鼓励我一边做一边发问。无关身分,公司每位成员都会无私分享自己的知识,因为 Sifteo 团队相信每个成员能越好,公司整体就会越好。
公司是用 scrum 的方式来管理,早上十点,每个人会短暂叙述自己昨天作了什么以及今天预期要完成什么。开会时间是越短越好,因为团队每个人都信任对方的执行能力,能将越多的时间放在实质的工作上才有效率。工作规划是以两周为一档期的 sprint,每一个 sprint 结束时我们会检讨这一期达成了什么目标、没有达成什么、有没有办法加以改进、并计画下一个 sprint。公司鼓励每位成员独立探索与解决问题,在渐进式的思考下自我检讨并订下可达成的目标。
Sifteo 作为新创公司,有募资与成长的压力,但和许多硅谷公司一样并没有加班文化,我们可以自由决定下班时间。我们相信事业和私生活一样重要,今天过度的工作反而会影响明天的工作成效。在软体开发上,我们要求品质与效率,工时长并不相等于好产品,没有适当的休息往往只会制造更多 bugs,长远来看反而会要花上更多时间与脑力去 debug。 Brent 身为一位顶尖的软体开发者,他对于 Sifteo 整体的平台开发有明确的规划,他并不是以苦力来写程式,而是用耐心以及善用多方工具来打造一个平台。
工作之间,David 和 Brent 会分享自己周末到 Fort Point 冲浪的心得,Liam 也会发表他对旧金山当地爵士乐的新发现并不时小哼一段。 Sifteo 的办公室不是一间乏味的工作室,它是一群年轻人生活交集的空间。
Sifteo 以公司的型态呈现了一个大家都有兴趣参与并能发挥各自所长的机会。在这样正面的环境下,我觉得我是这个很酷的团体的一份子,而不是一名小小职员。我们的努力是为了完成 Sifteo Cubes 这个创新的产品平台,让一个想法一步步踏入实际的生活面。
在我开始实习的几个礼拜后,Jeevan 和 David 成功募资到第二轮资金,他召集了全部的同事,笑著说:「汇进来了,你们过来看一下。」 Jeevan 的萤幕上显示了公司银行页面 -- 13,000,000 美金,当下我脑袋一片空白,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真实的 0。我感触很深,一间窄小简陋的办公室裡,坐著一群年青人,他们抱著一台台电脑、凭著热情与努力,实践自己的理想,这笔钱并不只是奖励,而是这社会给予他们对未来远景的信任与创新的责任。我回去思考了很久,或许我们工作并不是只为了生活,而是为了自己、为社会、或为下一代做更长远的建设。
那天晚上,旧金山市下著大雨,我们一群人开车到 Smuggler's Cove,一间位于 Gough Street 上,以加勒比海为主题的酒吧庆祝。我们兴奋地坐在地下室,外带了起司披萨,还被服务生抗议披萨的味道会干扰到其他客人。我们并不在乎,我们情绪相当高昂,彷彿站在世界顶端。我看著 Jeevan、David、Brent、Liam、和 Josh 在酒精的催化下叙述著他们对于未来的兴奋期许。David 也跟我分享了他们一路从研究所到 TED、创业、募资的过程。庆功宴结束后,因为我没喝酒,就由我开著我那可笑的电蓝色二手克莱斯勒 PT Cruiser 载 Jeevan、David、 和 Brent 回家。那是我人生最美好的夜晚之一。当时我 23 岁。
在去硅谷经验之前,从小在父母与周围亲友灌输的台湾观念下,我一直深信大学会是我人生最精彩的尾巴,一但毕业后我就会掉入社会的深渊,过著日复一日的无望生活 :「毕业就是失业」、「你最快乐的日子结束了」、「毕业后你的人生就定型了」等负面思想和恐吓。但在 Sifteo 我看到另一个世界,那些日子,我每天上班都很愉快,是我人生第一次对「明天」的到来感到充满希望。每天早上的 scrum,我都期待听到 Jeevan 和 David 跟不同投资者开会的心得, Brent 对 Sifteo 平台的更新,Liam 又扩充了那一项硬体功能、Josh 新的设计思维、以及我自己游戏的开发进度。我体会到来自于一个实质工作的快乐。
在硅谷,不分年纪、学历、语言或种族,他们都愿意给你基本地尊重与机会,因为他们在乎的是一个人处理事情的能力、学习态度、以及做人操守。就算我只是一个无名气无背景的实习生,Sifteo 每一个人都以平等的态度与耐心与我沟通,不管是使用基本的 Github、Python 语法、游戏设计概念、使用者经验、专案管理系统、或是创业历程等等,他们五个人让我看到了比校园更宽广的世界以及我自己的未来蓝图,我感到万分谦虚与幸运。
Jeevan 和 Daivd 对团队成员的信任和鼓励,使我感受到确实的归属感。Sifteo 开放式的工作环境经历,让我重新思考对于事务的许多观点。一年后,在就读 UCLA 研究所的暑假我又回到了 Sifteo,这次是有薪实习,那时候的 Sifteo 已搬到一间更大的办公室,坐满了超过三十位员工。
- Rexy Ts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