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好朋友娟子失恋了。
周末一早,她就提着两件啤酒站在我家门口,一双拖鞋满是灰尘。
我大惊,娟子生得肤白貌美,安静如处子,饭场上也是滴酒不沾,今天居然提着啤酒主动来找我,还是两件!
看来这次她是被伤彻底了,连淑女形象也不要了。
我赶紧拉他进来,问他大清早不弄点豆腐脑油条什么的吃吃,怎么想起喝酒来了。
她说,她一个人在出租屋拉上窗帘睡觉,睡着睡着又梦到他了,她从梦中哭醒,恨自己没出息,三个月了还没忘掉他。
我说,这很正常啊,毕竟你俩在一起三年了,哪能那么快放下他。
她说,我不是放不下他,只是放不下在他身上耗费的三年青春。三年啊!老娘能考研究生,能谈多少段恋爱啊。现在呢,啥也没了。现在我就想喝酒,我想让酒精彻底清理掉我脑子里的那个王八蛋。
她说话超大声,我赶紧捂上她的嘴,怕隔壁的大爷大妈们找来。
2
说起来,娟子的男友还是我介绍认识的,他和我是大学同学。一次聚餐,我介绍两人认识,没想到他们越聊越投机,居然就好上了,而且一好就是三年。
娟子是个踏实的姑娘,我很了解她,虽然男友还没有求婚,但是我感觉只要他开口,娟子肯定答应,她已经抱定和他一起过下半生的想法了。
那时候周围的朋友都知道,娟子比他男友更优秀,刚毕业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家不错的企业,而且由于表现出色,干了半年就顺利晋升为业务主管。之后被领导看中,推荐到另一座城市工作,那是公司总部的所在地,有更多机会。但是为了男友,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
她说她不相信异地恋,要是她真的去了另一个城市,她俩就完了。
我说,现在不是一样完了。
她听了,眼圈立马又红了,不到一分钟就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
看来刚失恋的人真是不能激啊。现在娟子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玻璃心,一碰就碎。听首歌也哭,看部剧也哭。她和我说,那些歌词都是为她写的,那些剧简直就是为她拍的。
我说,别扯了,早点认清现实吧,她又呜呜哭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娟子,一个姑娘家能有几个三年。而且是正值大好青春的三年。
要是因为性格不合,和平分手也就罢了,偏偏她遇到的还是个渣男,因为脚踏两只船被娟子发现了。
当时娟子拿着男朋友的微信聊天记录,立刻提出了分手,渣男也没狡辩,娟子也很决绝,甩手出门。但是一回宿舍娟子就哭了,她说她整整哭了两个小时,把老妈给她缝的抱枕都哭湿了。
第二天,她强打精神上班,但是由于精神恍惚,老是出错,被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原先自信阳光的那个的娟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超级玻璃心,超级能哭的娟子。
3
大约分手四个月后,我想陪娟子看场电影,帮她舒缓舒缓心情。我专门挑了一部好莱坞动作大片,没有挑那些情情爱爱的小电影,怕一不小心刺激了她哪根神经,在电影院里莫名其妙哭起来。
进到电影院里,一切正常。娟子好好坐下,看得很认真。我看她状态挺好,就不再管她,自顾自看起来。谁知不一会儿,左耳边响起了均匀微弱的鼾声,我一转头,发现娟子居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四仰八叉,鼻孔朝天。大屏幕上,她最喜欢的好莱坞硬汉正在扒火车。看来她啥也不管了,只想睡觉。
之前她和我说,失恋这几个月一直没好好睡过一个整觉,常常是睡着睡着就突然惊醒。
她说她以前做噩梦,醒来以后的感觉是谢天谢地,现实当中没有噩梦。现在反过来了,她宁愿活在梦中。每当从梦中惊醒,她就知道自己又回到这个可怕的现实当中了,她又要继续面对分手这个事实了。
4
大约又过了两个月,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我陪娟子出来火锅。等羊肉上来的当口,我问她,你现在好些了吗?
她说,她就像个间歇性神经病人,昨天才下定决心,发誓要自信满满地开始新生活,结果第二天就又陷入失恋的牛角尖里无法自拔了。
我说,没想到你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像个小青年一样爱得这么浓,痛得这么深,不容易啊,来,先拿起杯走一个!
她说,你别拿我开玩笑了。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还是那句话,我后来渐渐发现,从我转身离开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彻底放弃他这个人了,我一直念念不忘的,并不是他,而是两个人一起经历的那些点滴小事。
这个我点头同意。
她说,这座城市不大,我和他几乎在这三年里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现在,我不能去人民公园,不能去前门服装店,不能去宠物早市,那是我和他常去的地方,只要一去,回忆就会浮上来。
我说,人民公园,前门服装店,还有宠物早市又没招你,干嘛要把人家也带入你的灰色记忆。
她说,因为回忆是真实的,回忆里的他也是付出过真情的。就是这段真实的让她长时间无法抽离,凭空给她制造了好多麻烦。
我坐在她对面,放下筷子,呆呆望着她,感觉她这次把话说到了点子上。
5
的确,我有好多朋友都像娟子一样,经历过不太完美的恋爱。无一例外,刚失恋还会去想那个人,但过上两三个月,这种感情就会慢慢演变成一种惋惜。
是替当时的自己惋惜,替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惋惜。人常常太执迷于“我执”,对自我太过执着,刚恋爱的时候拿得起,失恋的时候却放不下,眼看着那段恋情已经在手里枯萎凋谢,却依然死死攥住不放手。
那些失恋的人,在恋爱中曾经耗费的时间,到过的地方,养成的习惯,都在瞬间被土崩瓦解,当这些“私人物品”消失的时候,只能寄托时间,让这些失恋的人在漫长的疗伤期内慢慢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