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读胡适的《四十自序》,读来诸多感慨。
虽然很多人玩笑说起他的日志,说起他曾经荒诞不经的日子,被关进拘留所,以及经常地打牌Kill Time,但不可否认,在他的人生当中,进取一直是主流。
他《自序》中关于谈及母亲时的关于哲学的一段论述,有所感发,人,一个活着的人,便是一切曾经影响过他的、给与的以及吃用的等的综合体。只这个人,而不是别的,是这独有的一切的综合体。我觉得他没表述明白,我好像也没复述清楚。
以及,所谓的立德,立功,立言。他自有知识分子的风骨,这种品性,自然也承继自他的父亲。
我一向喜欢理想主义者+进取精神的人。
在《自序》中不难看出,他母亲对他的影响占了很多篇幅。还有他父亲的一些。至于求学以及书友往来一类。可见他自少年起,就脱颖而出,不若平庸之辈。
可以说胡适的人生是很光辉灿烂的,他有过很多人生的高光时刻,但在《自序》里他只字未提。他也有很多死后的荣光,包括他在文化上的影响等等。
读到字里行间他对父母的孺慕之情,不禁感慨,假如他在一九三零年代不作此著,大约一九六零年代,他父母的墓就不会因浩劫被掘开,胡适若未南渡,不知作何感想,不知将身归何处。以他的性格,大约不会如陈寅恪,或是他的儿子胡思杜那样自杀。
所谓人死灯灭,其父母过世多年,其实很多人对胡适并无私仇,但立场的仇怨却使得有人能去挖胡传和冯顺弟的墓,宣传的煽动性、人心人世之恐怖,不可言说。
令我唏嘘的是他的晚年。
尤其是在美国纽约一个小破公寓里那段时间,连朋友运往美国的书都无处安放,甚至连加几个书架的空间和钱都没有,他住所狭小,生活窘迫,各种不便。入不敷出之后,才最终在普林斯顿大学东亚图书馆做馆长,年薪仅5200美元。
在厦门大学教授杨沐喜的笔下,“胡适一个人寄居纽约,孤苦伶仃,甚为可怜。”
而唐德刚在《胡适杂忆》中曾记叙与胡适约见的场景,“记得有一次我开车去接他(胡适),但是电话内我们未说清楚,他等错了街口,最后我总算把他找到了。可是当我在车内已看到他,他还未看到我之时,他在街上东张西望的样子,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
李零在研究孔子适郑时谈到过这一幕,他认为,唐德刚不把胡适当盘菜,而胡适自有千秋。李零说知识分子因为立场和风骨难免会走上“丧家之犬”的路,那是知识分子的写照云云,但是我还是很庸俗的去叹息晚景凄凉这种事。
李零说,“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而”丧家犬“终究要强于”看门狗”,不得不说,这种论述着实犀利。
道术已裂,世之何如?士之何归?
固然为稻粮谋,胡适人生的终点去了台北任中央研究院院长,但他的风骨犹在,从“总统连任事件”中他的举措就可见一斑,朋友雷震的事件给了胡适沉重的打击。身体每况愈下,真至去世。
胡适在日记中曾说自己“平生大过,在求博而不求精”,于知识分子的身份来说,他属于极少数自知自明的人,这种品格难能可贵。
看到很多视频里提及胡适,评论区很多人用大师、千古第一人等来评价,我觉得说出这种话的人大抵是对学术领域的无知,胡适对自己的评价还是相当中肯的。
看了胡适的晚年,我总莫明想起李敖在《播种者胡适》中的那句话,“别看他笑得那么好,我总觉得胡适之是一个寂寞的人”。
另:胡适晚年在美国那段被形容的异常凄凉,虽然有人考证辟谣,但是住宿空间和生活舒适度绝对是有问题的。
张爱玲写最后一次见到胡适,那段语句有点北岛《失败之书》的悲凉。这里摘抄如下:“我送到大门外,在台阶上站着说话。天冷,风大,隔着 条街从赫贞江上吹来。适之先生望着街口露出的一角空镑的 灰色河面,河上有雾,不知道怎么笑眯眯的老是望着,看怔住了。他围巾裹得严严的,脖子缩在半旧的黑大衣里,厚实的肩背,头脸相当大,整个凝成一座古铜半身像--------我也跟着向河上望过去微 笑着,可是仿佛有一阵悲风,隔着十万八千里从时代的深处吹出来,吹得眼睛都睁不开。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适之先生 。”
在那一时段,两个曾经在大陆辉煌灿烂过的人,站在美国的街边,混得边缘且无名,名人在人生的低谷时期的相聚,总是引人深味,免不得感慨甚深。
我读来也开始怕自己晚景凄凉
孤独寂寞安宁无人在侧什么的我不怕
并不觉得那种算凄凉
我所谓凄凉就是没钱
必须有点钱
就像胡适在美国告诫后辈所说的,要存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