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自萍
默默写下那一笔诗情的回忆，用思念挽留这渐渐消散的往昔，过往的奔腾，是急急的马蹄，踏着花间的露水，轻奏暖风的旋律。驻笔聆听，渐行渐远的竹音，蹉跎一世，散于天际。
——题记
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非常严苛的男人，对己对人都一样，从来不留半分情面。
小时候，家住农村。村里的学校没有幼儿园，我五岁的时候想去上学老师不收我，便只能在家跟着爷爷学习拼音和数数。那时候我特别羡慕能去学校上学的堂姐。
有一天下午，我在屋外的场地里玩耍时，看到放学回家的堂姐从门前路过，我非常好奇地问她，在学校读书是什么感觉。她说有老师专门给上课，还有小伙伴一起玩耍，可开心了！我一听更加羡慕了，于是便央求堂姐第二天早上一定要带我一起去学校，哪怕只是让我去玩一会儿也好。在我软缠硬泡下，堂姐只好答应带我去。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偷偷地溜出家门，生怕被父母发现，所幸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于是，我跟着堂姐一路小跑着去了学校。这一天下来，似乎一切都很顺利。成功地潜入了堂姐的课堂，还替她回答了语文老师的问题，课间跟同学们一起玩耍，他们似乎也不排斥我。下午的时候再跟堂姐一起回家，本来还在庆幸自己聪明没有被父母发现。然而，当我走进家门的那一刻，才知道我错了。父亲拿着一支竹根笔直地站着，一脸阴沉，我感觉大事不妙，便主动向他承认了错误。没想到我一解释更惹父亲生气，他大吼一声，让我跪下。我只好悻悻地跪在门口，等着接受严酷地惩罚。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我静静地跪着，双腿颤颤发抖，父亲就默默地站着，谁也不说话。我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也不见父亲有下一步动作。我正想松口气，父亲突然回过头来问我：“你今天去哪儿了？”虽然我很想说实话，但是想起跟堂姐的约定，如果大人问起来谁也不许说，我只能选择保持沉默。原本以为自己不解释父亲就不会再追究。没想到他突然大喊一声：“进来！”，接着我便看着堂姐颤颤巍巍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说：“跪下！”于是，就看到堂姐跪在了我旁边。接下来，我不敢再看父亲，余光中看到他缓缓拿起了手里的“武器”，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做好了皮肉开花的准备。
但是过了几秒，父亲手里的竹根还悬在半空中，我抬起头，明显看到了他眼睛泛红，嘴巴微微颤动，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打了下去。他一边打我，一边别过头去抹眼泪。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夺走了父亲手里的“武器”，拉着他在里屋坐下了。这时候，他又假装严肃起来，说：“好好给我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跟我和你母亲道歉！”我当时只觉得特别委屈，所以直到晚上都没有跟父母道歉。
晚上由于伤口疼痛，我一直睡不着。听到里屋传来了父母的对话：
母亲：“你看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既然那么心疼她，舍不得，又为何要打她呢？”
父亲：“谁让她那么任性，这次不给她长点儿教训，下次她再跑出去，万一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你忘记咱们村子里前几天发生的事了？”
母亲：“我不管，反正你明天得跟她好好谈谈，我可不想女儿一直不理解咱们，以为我们不爱她！”
父亲：“小兔崽子，看她明天的表现吧！”
听到这里，我感觉脑袋越来越沉，然后做了一个梦，梦里哭得很惨。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枕头还是湿的，原来我是真的哭了。
起床之后，父亲心平气和地问我：“知道你昨天为什么挨打吗？现在知道错了吧？”我心里的委屈还没得到释放，也没好气地说：“肯定是因为我是捡来的呗，我不是亲生的，所以才对我下手那么重！”父亲一听，顿时眼眶红了，他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抱着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淘气呢，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咱们村子里一个跟你一般大的孩子，就是因为自己偷偷跑出去玩儿被拐卖了，你昨天悄悄跑出去，害我们全家找了你一天！你要是被坏人拐走了我和你妈怎么办？知不知道我们多么担心你！你要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才懒得管你呢！”说着说着我感觉有一滴凉凉的东西落到了我的伤口上，麻麻的，我抬头一看，父亲哭了！
原来对父亲伤害最大的不是我偷偷溜出去一整天让他们担心，也不是我平时的淘气不听话，而是我的那句“我一定不是你们亲生的”……原来在他女儿心里，他不配当一位父亲啊，他是多么失望啊，他只是对孩子要求严格了一些，他只是担心孩子被坏人拐走，孩子竟然一点儿也不理解他。只是那时候，我是真的以为，父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以为他真的不爱我，所以我一定不是他们亲生的。
不过从那一次之后，我和父亲的关系似乎好了很多。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严厉管教，但是我已经不再那么排斥他了，相反心里觉得很温暖。因为我慢慢地懂了，那是因为爱。大作家席慕蓉曾说过：“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知道时光的含义，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珍惜，这世间并没有分离与衰老的命运，只有肯爱与不肯爱的心。”我想父亲对我的爱大概也是这般深沉的吧！
日子总过得飞快，我们似乎总会在某一年，爆发性地长大，爆发性地觉悟，爆发性地知道某个真相，让原本没有什么意义的时间的刻度，成了一道分界线。 现在我长大了，父亲却不在这世上了，但是我真的明白了，我一定是父母亲生的。父亲曾经那些严厉苛刻地管教，都是为了让我学会成长。以后漫漫人生路，即使没有他们的陪伴，我也会带着他们厚重的爱好好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