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冬郎,珍珠忍不住心旌荡动,既然历史依然按着原来的轨道在发展,那么,现在冬郎应该已经得到了东则布在甘州出现的消息,如此,就让我陪着冬郎走一趟回纥吧。这一趟,事关冬郎对自己的情感,更事关未来最大的助力-默延大哥,珍珠不愿意历史在这里发生改变。红蕊目前执掌冬阁,自是不能离开。从林致那里饶了一圈,换好男装,珍珠便带着墨竹一同上路了。
车夫早知珍珠是女人,又看墨竹柔柔弱弱的样子,因此不以为意,车行至人烟稀少的竹林。墨竹早看出车夫异状,方向也是不对。待要开口,却见自家小姐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自是不知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长长叹了一口气,便又坐了下来。那车夫却等不及了,抽出长刀,就要行~凶,墨竹抽出竹节棍应了上去,韩国夫人派来的刺客自是不弱,只是跟墨竹比起来却好似是鸡蛋碰上了石头。可是墨竹也不着急,连招式都像慢动作一般,细细跟那刺客缠斗,一来正愁日日行路没时间练功,只当是每日必需的练习,二来还想慢慢套问出背后指使之人,不想太早戏耍完毕。
却在此时,一辆马车急刹而停,车上之人似是早看出双方实力,也不上前帮忙,只是负剑而立,却是风生衣。马车里一个声音问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紧接着一个玉面公子从马车里出来,不是李俶却是哪个? 李俶一眼看到珍珠:“沈兄,怎么是你?” 珍珠也笑容灿烂地看着李俶:“李兄,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你?” 看到珍珠笑颜如花,李俶不禁心底一动,开口说道:“沈兄,怎么每次碰上你你都在被人追杀?” 珍珠仍是笑:“倒是多谢李兄多次救命之恩了。” “这次我可没帮上你,我看你的长随倒是身手不弱啊。” 此时,墨竹便故意卖了个破绽,刺客心头一喜,眼见就要刺上墨竹眉心。风生衣的长剑却挡了过来,墨竹也笑吟吟看了风生衣一眼,那刺客果然一个回合都没撑到就倒在了风生衣的剑下。
墨竹是个活泼的性子,以往每次传递消息都是黑纱遮面,她见风生衣认不出自己,便觉得好笑。便换了一种声音跟风生衣说:“你的剑术可真好,今天的事多谢了,不如有时间教教我啊。” 她自来熟的样子,风生衣很有些不习惯,略略皱起了眉头。只是她的声音,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耳熟,风生衣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却觉得男子的声音似乎不应该这么清脆。可是在主子面前,也不好搭话,便站在一旁不做声。墨竹也不以为意,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珍珠瞄了一眼也连忙退在了一旁。
李俶问道:“沈兄这是意欲去往何处?” “回纥。” “沈兄与我正好顺路,不如同行?” 珍珠和李俶在车厢内还好,那墨竹和驾车的风生衣坐在一处却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一般,总是不停地问这问那。一会儿问问“你在哪里学得武功招式啊?”,一会儿又说:“你们这次是去哪里啊?”,一会儿又说“你刚才帮了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啊?” 通常墨竹问上十句,风生衣也答不上一句,倒是车内的珍珠和李俶原本还有几分尴尬,听到墨竹叽叽喳喳的声音,李俶便有样学样:“沈兄,你的长随是在哪里学的武功啊?”
“啊?”珍珠正若有所思,忽然听到李俶问话,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 “额,沈兄是在想自己的心上人吧?怎么这么入神?我刚才问你怎么收得这么好的长随。看他身手可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练出来的。且让我来猜一猜。” 珍珠也没否认:“李兄是说墨竹吗?是我名字起错了,若是换个默字倒是好了。” 珍珠哑谜一样的话,难为李俶竟然心有灵犀地听懂了:“我倒觉得这样挺好。风生衣本就话少,倒是互补。” 珍珠听了这话,眼神不禁挑了一挑,旋又低头默思“难不成冬郎如今竟已看出了什么?”
李俶闻着车厢内若有若无的香脂味道,看着珍珠如玉般细腻的肌肤、琼鼻朱唇,再看看粉颈上光滑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心里也笑道:“好个沈兄,竟把我一直蒙在鼓里。”俄而,他又带着回味般自笑道:“话说回来,上次是我太不留心,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原就该看出端倪的。” “李兄,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啊?” “沈兄我看你一直沉思,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又面带羞涩。此次去回纥,若我所料不差,是为寻找心上人而去的吧?你那心上人有何特点?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 “不用了,多谢李兄好意。这次去回纥,我定能找到他。”珍珠的笑异常坚定,却看得李俶无比失落。
不管是为了成全,还是不想把珍珠拉进自己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的生活里,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在盯着珍珠坚定的眼神时,李俶已经下决心放手了。珍珠还不知道李俶的心事,可是她既怕历史照着前世的轨迹丝毫不差,又怕历史在这里分了叉。毕竟心境变了,自己的表现也无法和前世一模一样了,她不知道,冬郎是否还会像前世一样为自己倾心?一想到有可能得不到冬郎的爱,珍珠的心就疼得揪了起来。这时候,她才突然想到,前世一开始,冬郎对自己怕也是这样患得患失吧?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蹉跎了那么久才知道自己的心意?又为什么误会冬郎至深? 在马车前分开的时候,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都走得脚步沉重。唯有墨竹,依然一副嘻笑的表情,临走时,还冲着风生衣喊:“风哥哥,下次见面你一定要教我剑术啊。”这一喊,倒是冲淡了不少伤怀。珍珠也回过头望着李俶:“李兄,有缘再见了。”只这一句,就把李俶好容易按下的一颗心给撩了起来:“沈兄,如果到长安,一定要来找我啊。”失神般望着珍珠的身影走远了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连沈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也没告诉对方自己是谁,偌大的长安,让一个姑娘家到哪里去找自己?想到这里,李俶飞快地解下马缰,风一般追上珍珠,从身上解下一个玉牌,递到了珍珠手里。“沈兄,如果以后遇上什么为难之事,可以凭这个玉牌到长安找我。”珍珠重重地点了点头,浅浅地笑了。
李俶眷恋地看了一眼如花的笑颜,转身骑马走了。 墨竹盯着自家小姐藏不住的笑意古怪了很久:“小姐,你该不是喜欢上那个李公子了吧?”见小姐没回答,又自说自话:“李公子姿态风采非凡,加之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小姐喜欢上李公子当是自然。” 珍珠被看破心事,倒不气恼,反而说:“你对李公子评价甚高,是不是你这小丫头看上他了?” 墨竹忙摆手:“我不喜欢李公子这样的。” “哦,那是喜欢风公子那样的?我还听到你喊人家风哥哥了。” 墨竹却低下头:“小姐说的大概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就是喜欢跟他说话吗?那我确实很喜欢跟他说话,不过好像我跟很多人都很喜欢说话呀。待他有所不同吗?”墨竹絮絮念很久,一番话倒让珍珠睁大了眼睛:“知道你性格爽直,倒没想到你是个有主意的。你若真喜欢风公子,本小姐自然会想办法成全你。” 墨竹却苦着个脸道:“我自己还没想清楚呢,小姐。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啊。跟个闷葫芦一样总也不吭声。” “是你自己喜欢闷葫芦还嫌弃别人?” “小姐……”主仆二人一路晏笑,倒是不觉旅途漫漫。
反观李俶一行,却风餐露宿,风尘仆仆,一路追着东则布竟也到了回纥。除了正经差事,风生衣跟殿下也无话可说,更别提嬉笑了。差事之外,李俶一个人静坐之时,便总是会想起那个眉目如画又自在烂漫的“沈兄”,一时想着不知道沈兄换回女装会是何等模样,一时又忍不住羡慕和嫉妒沈兄那个有福的“心上人”。
回纥一行,不管前世今生,于珍珠都有重要的意义。救下默延啜,认了义兄,并定出诱敌之策。珍珠和李俶也终于第三次相逢,看着珍珠为了“心上人”吃了那么多苦头,李俶的心头着实不是滋味,可除了说几句酸话倒也真无可奈何。耳尖的珍珠听到李俶那句冒着醋味的“沈兄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可真是无所不能啊。”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在心里对自己说:“冬郎,今生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你的每一句话,我也都会认真听。”
在回纥王宫,李俶故意当着珍珠的面耍起了太阿剑,对自己魅力原本十分有信心的他目下想的也不过是能在珍珠心里多留下一丝痕迹是一分吧。珍珠一时技痒,竟拿起软剑跟李俶对打起来。 李俶喜出望外,想不到婉约如斯的“沈兄”竟然也耍的一手好剑。两人旗鼓相当,相视而笑。李俶靠近珍珠细语到:“沈兄,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要给我?” 珍珠笑而不语。
李俶心念一起,一剑横来,珍珠来不及抵挡,只好弯腰躲过去,幞头却因此跌落,长发垂落。眼疾手快的李俶早已一手环抱住珍珠。这一幕,刚好被刚刚赶来的默延啜看到。珍珠心知李俶是故意的,刚要气恼,余光扫到默延啜,倒也不好发作。只好回房间,准备换了女装来见。 墨竹知道小姐心意,细细地给小姐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
虽然在心里描摹刻画了千百遍,可是当看到一身明媚淡粉的珍珠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饶是看过万千丽人的李俶还是被惊艳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只呆呆地看着珍珠,那股爱慕之情溢于言表。珍珠看到李俶,无论何时,都觉得无比欢喜,再看到李俶看自己的样子,倒不禁羞涩起来。默延啜看到两人行状,便也看出了端倪。 辞行前,珍珠去找默延啜致谢:“默延大哥,多谢你,我已经找到我要找的人。明天也该回去了。” “你要找的人就是广平王吧?” 珍珠点了点头,带着一丝羞涩开口道:“默延大哥,请先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想确定一些事情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殿下。” “好,大哥答应你。”想着广平王也是语焉不详地跟自己打了个马虎眼,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何打算。但是既然广平王有言在先,不想让珍珠失去这份天真烂漫,默延啜虽有心撮合,但最终还是决定不去干涉二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