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子路》13•23: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想必很多人都知道,不过究竟什么是“和”?什么是“同”?却有点懵懂,在孔子而立之年时,齐国宰相晏婴就已经对“和、同”有了精辟的论述。
公元前522年,齐景公患疥癣病忧心忡忡,曾经听信佞臣之言想要杀掉祝官和史官,结果被晏婴一席话劝住,也许是此病当年12月之前好转,心情愉快,想要找点乐子,于是在12月,外出狩猎。
齐景公狩猎归来,晏婴侍候于遄台,梁丘据(子猶)驱车赶了过来,因为梁的到来,齐景公和晏婴于是有了一场关于“和、同”的经典对话。
“公曰:‘唯据与我和夫!’” 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
一问一答,掀开了“和同论”,齐景公认为,梁丘据与自己和得来啊,晏婴确认为,这不是和,只是相同而已。
公曰:“和与同异乎?”
齐景公诧异了,只好问晏子:难道这两者不一样?
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xī)醢(hǎi)盐梅以烹鱼肉,燀(chǎn)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诗》曰:‘德音不瑕。’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晏婴回答:不一样。晏子首先举出了“和如羹”,好不好吃,只有嘴知道,舒不舒服,只有胃知道;让这些食材熬出来的羹吃得舒服,就达到了“和”;而要达到“和”,就需要“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 齐(jì ):同“剂”,齐之,使酸咸适中。不及的就添加,过了的就调剂。这种羹熬出来,吃起来舒服,内心也就爽快了,内心爽了,心也就平和了。
其次,晏子引出了君臣关系,认为国君认为可行的事物,其中也有不可行的,臣下就指出其中的不可行的,帮助国君找出其中的不可行部分;而国君认为不可行的事物,其中也有可行的,做臣子的就举出其中可行的,帮助国君找出其中可行的部分;一句话,就是要帮助国君尽力尊重客观事实,避免主观臆断,造成不必要的错误;这样治理起来就有规则可行,有规则人民就可以有预期,按照规则行事,不会出现无规则的混乱状态,百姓也就心安理得的各做各事;以《诗经•商颂》中的“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章句来证明这种调和得好的“羹”来献祭,神灵都无言可以指出缺点,上下也没有什么可争的了;再举出先王就是这样“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
第三、再以音乐歌舞来论证“和”。体:古代奏乐多配以舞,文舞执羽䈁,武舞执干戚(盾牌和大斧)。由身体动作、四方材料制成的器物(木金石、匏土革、丝与竹)演奏出声音与韵律;再由清浊、大小、短长、缓急、哀乐、刚柔、快慢、高低、出入、疏密互相调节,形成美妙的音乐舞蹈,君子听了,内心平静,内心平静,德行和谐,再次用《诗经•豳风•浪吧》“德音不瑕”来赞美内心平静德行和谐的完美。
第四、点出了梁丘据的不同之处,国君说好,他就说好,国君说不行,他就说不行,不是根据事物的本质来分析和取舍,就犹如烹调中以水调剂水,这能吃吗?像音乐中老弹琴瑟这一种声音,怎么听?不应该一味的“同”就是这样的。
人无完人,说错话,写错字,做错事等都是难免的事情,谁又能无过呢?所以君子就是在这些过错发生时就能够在第一时间指出,避免错误继续发生,特别是君王、领导等,因为上行下效已经是人们的一种心理特征;记得看过一本书,说的是钱钟书翻译《毛选》的时候看到了有一段是“孙悟空钻进了牛魔王肚子里” (1942年社论),钱钟书就提出了孙悟空从来就没有钻进牛魔王肚子,这可是当时最高领袖的话语,一帮御用文人于是翻遍了《西游记》所有版本,希望找到佐证来论证《毛选》的正确性,结果可想而知了。因而魏征《谏太宗十思疏》,韩愈《争臣论》更是弥足珍贵。
不随波逐流、不阿谀奉承,上行气正,下效正气,形成一种风清气正的环境,达到一种“和而不同”的和谐,大概就是晏婴、孔子所希望看到的,同时也是百姓希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