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烽火起狼烟。
1.
陵津二国,各坐东西,地处大陆深处。
荒漠中艰难生存之人,为夺稀有物资,常与天争命。
“地图在谁身上?”蓝衣青年一把斩马刀斜插于沙地。
面前十人小队皆丢盔弃甲,鼻青脸肿被丢于沙丘背后。
小队黑衣轻甲,是津国专找水源的先头分队。
烈日炙烤,砂砾滚烫,谁也不敢起身动一动。
无人答话。
青年不急不躁,轻轻拔起马刀,大地热焰蒸腾,刀锋如淬火,左首一年轻的兵士顿时吓得瘫倒在地。
“起来,没用的废物!”带队老兵大声训斥。
青年微笑:“我只要水源图,交出来,人走。排队挨个说,轮到谁说不出来,我一刀一个。我只数到三。”
刀柄一点,瘫倒在地的兵士顿时失去血色。
2.
“一——”
“我,我,我……”
“二——”
“啊,啊,在,在,在……”
“三。”
“我说,我说,别杀——”
惨呼尚未止歇,马刀横过,人头滚落。
食腐的秃鹫压低了身子盘桓,不远不近,嗅着晚餐的味道。
3.
“一,二——”
“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我不知道!”
“三。”蓝衣青年手起刀落,转眼只剩四人。
那队长是最后一个。
蓝衣青年并不看他,转向第七人:“你说。一,二——”
“地图在我这!放过这些孩子!”队长伤得最重,终是不忍,妥协。
青年斩马刀微松,鲜血淌入沙地。
“拿来。”
队长挣扎掏出一块羊皮丢在地上,线条隐约可见。
青年马刀一挑,看清内容。确实是地图无遗。
“图你拿到了,放了他——”话音未落,刀光一闪,三颗人头干脆利落滚下,与前面六颗头颅滚在一处。
“你!”
4.
青年无动于衷,俯身去捡地图。
不远处黑风骤起,带的他一趔趄,图向前滚出。
队长当机立断,断刀于不可思议角度送出。
“嗤!”
队长头颅滚落,黑风转眼扑到近前,地图转瞬无踪。
黄沙漫天,枯木飞旋,黑风中心似有马匹残岩。
一天一宿,风沙渐平,大漠复又沉睡。
积尸之地早已被新沙厚厚掩埋,此处又变得与他处相同。
“师兄?醒醒!”
4.
蓝衣青年腹部被断刀割开,血流如注,伤口此时已被布条紧紧缠好。
那队长死前蓄力一搏,一击得手。
烈日灼人,秃鹫缓缓跟着血肉。
用力睁眼,蓝衣青年发现自己仍躺在沙中,只是,身边多了一人,那人似在小憩。
“安之?”
黑衣少年身着轻甲,是军中人,打扮与那寻水探路小队同。
少年闻言坐起,面有惊喜:“一别三载,师兄何以在此?”
青年失血缺水,头晕目眩,勉强答道:“生计艰难,还不是劫富度日。倒是安之已成了副将,快哉。”
黑衣少年活泼异常:“家父带我从军,运气甚好,找到多处水源,这才有机会晋升。”
察觉师兄面色不好,忙递上水壶。
“正是乱世,师兄武艺高强,不如弃了大盗身份,与我回营从军,报效大津!”
青年惨笑摇头。
他荆子封也曾乃忠良之后。
5.
“安之身上还有多少水?”
“不多了。”
烈日炎炎,放眼望去全是沙子。
“哪里有水源?”
“原本脚下就有一个,如今被黄沙掩埋了。”
“别处呢?”
“这沙漠水源位置多变,水源图尚未传回军中。”黑衣少年有些泄气。
秃鹫粗鲁地叫了几声,终结了这场对白。
没有水,神仙也走不出这大漠。
6.
冬去春来之际,大漠并不安稳,风石肆虐,黄沙遮面。
第三次堪堪躲过吃人的黑风,宁安之的水壶掉了。
随之一起掉了的,是希望。
“师兄,仗什么时候打完啊?”一蓝一黑步履维艰,如海中两片孤舟在原地打转。
“津灭陵,陵灭津,就完了。”口渴失血,蓝衣的荆子封尽量拣字少的话说。
“他们陵人是外头来的,跟我们沙子里面活着的人抢口粮,抢水喝,迟早会被我大津赶走!”
他们是外来的,迟早要被赶走。
荆子封是陵人,长在津地的陵人。
“师兄,漂泊三年了,回来吧。将来你做主将,我做副将,我们共同建功立业!不是吗?”宁安之喋喋不休。
7.
津人世代居于荒漠,与黄沙亲如密友。
陵人遭难逃荒,来此立国,从那,战火再未停息。
荆勉乃一代名将,善骑射,善计谋,举国尊敬。
直到黄沙中拾回娇妻。
美人什么都好,就是出身不好。
是个陵人。
自此流言蜚语疯狂流传,昔日名将,一朝遭人暗中不齿。
直到那场血淋淋的大战。
8.
“他最信任的副将,连夜带人离开,临去前将所有蓄水打翻。”
那夜火光冲天,无人生还,却无人畏惧。
沙漠黑风吞噬天地,也掩埋了无数英灵。
“你若经历如此变故,是否还相信人心可见?”
荆子封走不动了,腹上伤口扯的他脊背神经发疼。
宁安之听着故事,默不作声。
这与他所闻事实不同。
津军中传言,那夜大将投敌,为副将察觉,彻底铲除,这才保留了津人生力部队。
而那天,他和师兄刚刚通过黑甲军初测。师兄很强,而他很弱。
“安之莫怕,以后我也做主将,你做副将,我保护你,我们一起建功立业!”
大漠像个没有边际的圆圈,无论怎么走都在中间。
人失去了意志,秃鹫却丝毫不掩饰贪婪。
9.
又是两天,荆子封干脆躺在了地上。眼眸被浑浊渐渐取代。
太阳像个大火蟾,肆意舔食着每一个猎物。
对水的渴望侵蚀着两人的神经。
宁安之找不到路,他总是找不到路。
“师兄,我会一直相信你。”直到你背叛我那天。
那天,宁安之亲眼看见蓝衣盗首马刀狠厉,连斩他十位好手。
这人是师兄。
10.
荆子封掏出了一个小黑瓶,饮了一口,剩下整瓶丢给安之。
“竟然还有私藏。”
“翻过这个沙丘,再走半天就是黑甲营。”
“师兄不跟我一起?”
“我走不动了,这酒你拿着,到了地方喊人回来接我。”
日头似乎弱了些,荆子封脸上出现了一丝回光返照的精神。
秃鹫落的很近,啄食着不安的气氛。
宁安之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慢慢爬过沙丘,缺水的嘴唇惨白干裂。
“撤。”
沙丘后,隐藏的弓箭手悄悄收了武器,跟在黑衣轻甲的副将身后离去。
11.
荆子封躺在沙子上,伤口再度裂开。
这倒无妨,他渴得很。
袖中的匕首始终没有亮出。
自始至终,他是陵人的密探。
烈日炎炎,秃鹫也一样口渴难耐,不一样的是,它们即将获得属于它们的晚餐。
黑风贴着远处的地平线隐隐而现。
荆子封却忽然发现身下冒出了清泉。
沙漠中移动的暗河,临了滋润了他干瘪的身体。
黑风转瞬便到了眼前。
宁安之没有回头,继续向前。
烽火未散,乱世不平,谁人不是几度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