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该晚饭的时候,他不肯去,两手扒在走廊的栏杆上,眼巴巴地望着校门口。
“睿璨,吃晚饭了。”我轻轻喊了他一声。让学生叫他,他不肯下楼,我只好亲自跑一趟 。
他好像没听到一样,没什么反应。我走进一看,他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我知道他的心思,却故意问他:“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还是不肯开口。
“还是看到今天的菜谱不想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师,您说您有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儿,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您该有多大的勇气丢下他们呢?”他 依然望着校门口,眼睛里满满的期盼。
“生活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我要挣钱养家啊,你爸妈也是这样,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对了,你爸爸刚才打电话了,他说晚上再来看你。我们先去吃饭吧,晚上要是不来,我给他打电话。”我拉着他的手,他才肯跟我下楼。
私立学校的学生就是这样,每两周回家一次,中间第一周就会想要父母来看他们。有的父母偶尔有时间就会来看一次,有的一个学期还见不了一次面。他们小小的心灵在这里忍受着思念父母的煎熬,有时我看着难过,就让他们的父母来看他们,或是干脆接回家住一个晚上。隔壁班的老教师常常说我把学生惯的老是回家,以前他们从来不这样。
睿璨的爸爸并没有履行诺言,晚自习放学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以为睿璨已经把这事儿忘了,晚上寝室里熄灯的时候我去查寝,查到他们寝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想起了鼾声。别的学生都睡着了,只有睿璨的床位空着,我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跑出来找生活老师。
生活老师正在走廊的尽头查寝,我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对着她喊了一声:“李老师,你见我们班的睿璨了吗?”
“刚刚还在床上哭呢,五分钟都不到,你看看厕所有没有?”
我走到厕所门口,叫了声:“睿璨,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人回应,恰好有个小男生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像是一年级的学生。我指了指里面,问他:“里面还有人吗?”
他摇摇头,我急忙下了楼,想着他尽可能去的地方。
操场上被校园各处的灯光照得亮如白昼,有三三两两的教师在散步,我也没有问他们。转了一圈,最后路过操场西北角的时候,听到假山后面有细微的声响。跑过去一看,果然有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睿璨。”我轻轻叫了一声,心里有些酸楚。
“老师,你和我们说过,爸爸妈妈也是迫不得已才和我们分开,他们就不能在空闲的时候来看看我们吗?我搞不明白,我才九岁,他们就那么希望跟我分开?他们不知道,我在这里每一天都是煎熬。吃饭的时候,生活老师拼命地催促,我们拼命地吃,遇到自己不喜欢的饭也得吃。寝室里的空调只开三十分钟,等学生都睡着了,电工就会把空调关了,第二天等我们醒来,空调又被生活老师打开,左右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我回去跟爸爸妈妈说,他们都不相信。”睿璨低低地说着。
他说得是事实,我竟无言以对。等他心情平复了,我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爸爸的手机号,一直处于占线状态。
“我爸爸陪人家喝酒的时候谁的电话也不接,他说喝酒就是谈生意。”睿璨站了起来。
“走吧,说不定明天爸爸妈妈就来看你了。”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他。
我不知道睿璨回去是否睡得着,我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想着躲在角落里的睿璨,还有他那委屈的眼神,便又想到我的孩子们是否会躲在角落里哭泣呢?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留守儿童,我一直不喜欢这个词语,它包含了多少心酸与无奈。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他们只能承受着刻骨铭心的煎熬,作为一名老师,我可以给予关心,可是那代替不了父母的爱啊!那些整天把生意挂嘴边的人,就不能抽出哪怕十分钟的时间陪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