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2024年,这是我在大学里过的第二个春天。
不同于去年春天,今年的春天是静悄悄的,没有雷,没有急雨,反而还在下雪,到了春分附近只落了那短短几分钟的濛濛细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宿舍楼前已插了满头的簪珠,在风中一颤一颤地抖落了满地的星光,浅粉色的彩晕染上腮旁,真是娇俏又羞涩。
当我注意到春天,时间已过了春分,原来在不经意间,春天早已过了一半。
那是个寂静的夜,风很大,混着新翻泥土的气息和淡淡青草味,冷冷地穿过毛白杨树间,杨枸花又落了满地。我走在教学楼通往宿舍楼的路上,踩着在路灯投在地面的变幻的光影,不经意间却发现了夜灯下飘零着的春意。
汽车的轰鸣声回荡着,白耀的灯光远远地横射过来。我不自主地眯起了眼睛,缩在路旁下陷的暗处,等着车行驶而过。
车越来越近,空气颤颤巍巍地流动,树也开始急躁起来,地面携着我的全身渐渐展露在灯光中,白的晃眼,我偏了偏头,眼前一道白光转过,变成了模糊的黑夜,我以为这是因强光刺激而产生的短暂幻象,所以并没有在意。车过去了,带着嘈杂,周围又恢复了静默。
我从下陷的凹处走出,跺了跺脚,打算继续前进,却发现掉落的泥土中夹着一小片白色的像柔巾的东西,在路灯的帮助下,我发现那是带着清晰文理的卷卷的花瓣,它从哪里来的?
我往凹处再次走去,但并没有发现什么,我想,可能是风在哪里不小心粘来的吧,碰巧与我撞了个满怀,急切逃窜,而遗落了这片花瓣。但这一次的偶发事故反而给我这个停驻者带来了春天的讯息。
从那天起,我就一直在寻找着春天。
春天在哪里呢?校园的春意在哪里呢?我准备从枝头开始。
自从开学后,我就一直两点一线,于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来来回回。今年的气温高高低低,极不稳定,单从穿着上来说,并没有太大变化,一如既往的黑色中款袄。晚间如寒冬般冷冽,仍能呼出白雾;白日不比冬日暖阳逊色,都让人感到困乏。唯一不同的感觉就是空气并不厚重了。
空气的厚重与否,我并没有科学的证据来论断,这只是我的身心体验有关,是我的一种季节性感觉罢了,不必太过于在意。
这种季节性感觉,就与枝头有关。比如说,某个早晨,某个瞬间,几声婉转绕枝头、交叠错奏回响的鸟鸣。再比如说,那枝头冒出头的一个一个绿色菱苞,或是一团一团白色粉色圆苞,或是那一条一条新抽的浅绿色的新枝……这些清新纯洁的样貌中蕴含的蓬勃生命力,让我冬天囤积于体内的倦气注入了绿色,稀释起来,活力逐渐恢复,一身轻松。
而这只是单单一个方面,我们还要看脚下。那是周日的一天,结束完北区的课程,我急匆匆地行走在通往南区的天桥上,想着二餐的饭菜。走到体育馆的时候,因为要给对面的人错路,我斜了下身子,正好面朝镜心湖畔那开得繁盛的玉兰。我很惊讶,前几天一直苦苦寻觅的朋友圈中的玉兰竟然在这里!在双方纠结争斗中,我最终决定去镜心湖看看,于是从体育馆的阶梯前抄了条近路,往那边去。
人很少,很安静,只有一对情侣和一个带着孙子的爷爷,分别坐在玉兰花背面的木椅和镜心湖前的石凳上,一面在仰望着天空说着悄悄话,一面在俯着身子看湖中游动的几条锦鲤,谁也没打扰谁。
我直直地朝着玉兰方向走去,踮着脚尖,踩着裸露着地皮的地方,摇摇晃晃地跳着,靠近着,真像个不合格的芭蕾舞演员。
走近才发现,原来这里的玉兰花有白色的、白黄色的、粉色的和粉紫色的,但都摞在高于我的低弯的枝头,伸手或抬脚作弊也只能勉强碰触,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又恢复了距离,我只能呆呆地盯着它,来饱饱眼福,解解馋了。而这片绿毯上不是只有玉兰,还早已缀着星星点点的彩色,仔细一看,原来是蒲公英和一种叫肾子草的紫蓝色弯着白唇的小花,还有那地菜的小白花,竟然有这几种花!真是好久不见!
我原以为城市是没有这般普通花草的,而在老家农村这些最为常见,无论是田垄上,还是家门口,只要有土的地方,总是要受到它们侵扰的,密密麻麻。但也不同,城市里的它们是娴雅的,只是零星的几个,反而减弱了喧嚣,城市的面貌也因其变得素淳起来。
走在这距离家乡五十多公里的城市里,与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野菜和花草的邂逅,竟让我不禁心头泛酸,是的,我想家了,想念我家乡的一切,那漫山的桃花杏花梨花迎春花都开了吗?
当然,我还想念着地菜炒鸡蛋、香椿芽炒鸡蛋、荠菜豆腐羹、春笋焖肉……
哎!时间快快过去吧,快到回家的日子吧!
等等!时间再慢一点吧,让春天继续,让青春绽放!我还不想离开我的春天,在这个春天里,我畅想着未来梦的花。
可是时间并不会停下,过去的终究会过去,要来的终究会到来。我要做的就是春耕,在这个好时节里埋下美的种子,然后辛勤劳作,静待花开。
无论是枝头,还是脚下,都在眼前。现在春之将幕,已至清明,天气晴朗无风,我寻觅着春天的足迹,并开始期待着未来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