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另一座城市生活的妹妹结婚办酒,我和老公因为要接送小孩上学,不能陪同父母前往,便提前一星期为他们预订了高铁票。
从得知票被订好的那一刻,二老精神就开始经历紧张——崩溃——面对现实——再度紧张的循环往复中。他们变身十万个为什么,每天缠着我问东问西。
说起来,总共35分钟的高铁旅程,中间连个经停站都没有,这站上车下站下车,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担心的点。
况且他们找我咨询简直是“问道于盲”。从小到大,我就没离开超过家乡方圆150公里的范围,基本交通工具是客运汽车,火车就坐过三次,我这可怜的实战经验压根无法应付他们花样繁多的问题。
更不用说他们那些问题,很多都带着妄想症的痕迹。“万一坐过站怎么办”?那你们从上车就紧盯窗外,只要火车停下,迅速拿起包包走人。“万一找不到出口怎么办”?跟着下车的人流走,总能走出去。“万一……”我怒了,他们只好识趣地闭上了嘴。
我和妹妹已经约好,这边将父母直接送至进站口,他们只需一分钟就可以到候车室。那边妹妹提前开车在出站口迎候,确保双方无缝衔接,不给爸妈任何走丢的机会。
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把所有的可能都算了一遍,却唯独漏掉了赶不上火车怎么办这一严肃命题。
早晨我掐着上火车的时间点,给返程的妈妈打电话,她没接。也许母女之间有心灵感应,我的神经突然紧张起来。
5分钟后老妈回电话,声音颤抖着说,他们没赶上火车,正在售票口改签,还不清楚能不能买上票。
放下手机,我起身望向远方,太阳温吞吞地挂在头顶,一群鸽子你追我赶地划过天空。这幅平和的景象并不能抚慰我内心的焦躁,我真想气运丹田地喊一声:“你们咋这么让人揪心!”
小时候爸爸在外地当兵,我和他一起在军营里呆到7岁。每次回老家,父女都要倒两趟火车,再坐上一趟慢慢悠悠四处透风的小客车,才能到达那个朝思暮想的家。
有一次火车晚点,父女俩手忙脚乱地跑下火车,那边的火车已经缓缓朝着站外开动。关键时刻,爸爸将我举起来,顺着绿皮车的车窗一下塞了进去,随后他攀住窗框翻了进来,整个过程干脆利索,车里的叔叔大爷连声给他鼓掌。
如今,那位潇洒的“超人”爸爸正在售票窗口外茫然若失,还好车站工作人员业务素质过硬,迅速帮助二老改签了一个小时后的车票,他们总算能长舒一口气,安心地在椅子上四处张望一番。
前几天看到个帖子,作者88岁的奶奶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探亲,孤身一人搭乘高铁去了千里之外的妹妹家串门。老太太会用电子支付,会在手机上订火车票,穿着牛仔裤背着小包,虽说早已满头银发,却活出了热腾腾的生命感。
读完文章我感叹无比,才60岁出头的老爸老妈,已经从心理上将自己完全流放至耄耋老人的行列。有时候他们那种不思进取的行为着实令人气愤无比,但转念一想,小时候他们为我遮风挡雨,到现在依然承担着接送小孩的重任,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呢?
父母老了,已经长成一棵树的我要开始为他们提供清凉世界了。一方面,我要学会包容父母的不完美。另一方面,我想成为到老年依然又美又飒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