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哪位同学有2009年教师节光荣册?借用一下。”晚上,静在同学群里发了这样一条微信。不出所料,没人回复。静能理解,毕竟自己要找的是十年前的光荣册,估计也没几个人有。更何况大家都挺忙的,没人吭气也正常。
静把手机放一旁,没再理会这事。好不容易把娃哄睡着,静也困了。正睡得迷糊,手机叮铃叮铃接连响了好几声。“谁呀,这么晚发信息烦不烦?”静从台灯旁摸过手机,看到微信里的回复:
找这个?
文件行不?
然后是一张拍有静名字的图片。
对,静要找的就是这个,晋升职称必须要红头文件做证明。静这才想起,同学群里还有个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他,静感激地回复了个笑脸。
明天联系来取吧!
好的。手机重新被放回台灯旁,可静却没了睡意。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把静的思绪带回到了二十年前。
2、
静和他是师范同班同学。那时的师范,是上完初中考取的,毕业后就可以直接参加工作,当初静的父母就是冲着这个让静报了师范。师范的学习生活是美好的,没有高考压力,更不必担心将来没有一份工作;师范的学习生活也是躁动的,十六七岁的年龄,早已让少男少女的心蠢蠢欲动。
那时,班里经常会传来谁跟谁在谈恋爱的消息,静也会羡慕,但静也很沮丧,没人会留意一个长相普通、来自农村的女孩。静只有把这些内心的失落写在日记里。
一天,静从自己课桌抽斗里看到一本写有自己名字的字帖。字帖是崭新的,静的名字被写得苍劲有力,比她自己写得好看多了。这不是她的字帖呀!静问了身旁的同学,果然有个知情的:咱班有个同学他亲妹妹跟你同名同姓,是不是他给自己妹妹买的放错地方了?静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怎么好好多了本字帖。
下课后,静在那位热心同学的帮助下,把字帖还给了他。他没说什么,接回了字帖。很多年后,当静回忆起那本字帖的时候,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愚笨!那本字帖,原本可以留下的,可静却不自知。
静仍然沉浸在自己自卑且落寞的世界里。直到有一天,他为静拍了张照片。准确地说,是为很多同学拍照片。那次班级举行活动,静也跟着凑热闹,让他拍了一张。后来,他把洗印出来的照片送给了静。照片上,静站在校园的那片郁郁葱葱的黄杨跟前,看起来傻乎乎的。可他说,还不错。静心中盛满了欢喜,不光因为他说的那句还不错,更因为这句话是从这个帅帅的男生嘴里说出来的。
3、
静开始留意起这个和自己同窗共读已经快一年的男同学。他个子高高的,有点瘦,戴着近视眼镜,整个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他学习比静好,每次老师提问,他都能答上来,静渐渐对他有些崇拜了。
静喜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他的背影,看他认真学习的样子。冬天到了,静用那条粉色的长围巾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因为静怕冷。做课间操的时候,老师要求不许带围巾,静只好把围巾放课桌上。可有一次回来,静发现,那条围巾系在了他的脖子上。那淡淡的粉,在他身上顿时显得有些耀眼。静觉得好羞涩!从那天开始,那条围巾经常会围在他的脖子上。尽管那个冬天很冷,尽管静一直怕冷,可静觉得,他就像一道光,暖暖的,照亮了静的心,也照亮了那个寒冷的季节。
他们开始一起去校园外散步,一起去溜冰场滑冰。他拉着静的手,稳稳的。那是静第一次和一个男孩子牵手,也是静第一次真真切切喜欢一个人。他笑着对静说:你的日记挺有趣的,还想变成一个男生跟班长决斗呢!静没想到,原来他也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甚至早已偷偷读过自己的日记。静红着脸说:以后不写了,省得你看见。
初恋,像糖一样甜甜的。有时候,他们会坐在校园操场的草坪上看月亮。他喜欢听静唱歌,静也喜欢唱给他听,他们俩都喜欢周华健的歌,《孤枕难眠》《覆水难收》《让我欢喜让我忧》……那些优美的旋律,那青葱岁月里最美好的回忆,刻在了晶的心上。
4、
暑假很快就要来临了,静特别不希望过暑假。因为一回家,就看不到他了,他家在城里,可静家在农村,家里也没电话,怎么和他联系?他说,没事,到时咱们一起相约出去玩。静的心里才有些许安慰。
暑假的日子对静来说何其漫长!她想他了,于是跟家里人编了个理由,说是去好朋友家玩。结果,她跟好朋友一起去城里找他。那天晚上,他们仍然去看星星,可静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觉得他离自己远了。静的心里患得患失。
暑假剩余的日子,静再没见到过他,他也从没有找过静。
总算捱到了开学的日子。他们见面了,可是他不再像原来那样经常和静聊天,愿意陪静散步。静感觉到了,他在故意疏远她。静的心里难受极了。难道是因为暑假那次见面,自己穿的那身丑丑的裙子,让他嫌弃了?又或者是他喜欢上别的女孩了?静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儿做错了。
师范三年级了,学校开始选拔尖子生,组织他们进行集训,他也被选上了。老师告诉大家,这些尖子生是要去考大学的,如果考上了,就可以继续去大学读书、深造。静还听好朋友说,他的家人不允许他现在谈恋爱,并且希望他将来去读大学。静懂了,他要走的路,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她和他注定不会同行。
他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静仍然会呆呆地望着他的座位,尽管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教室。悲伤溢满了静的整颗心,曾经的那道光,如今,早已成了一抹伤,无法忘却的一抹伤。
临近毕业,静剪掉了几乎及腰的长发,毕业照上,静短发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悲伤。
5、
毕业后,他们几乎再无交集。静听同学说,他去上大学了;后来,静听说,他在高中教书,之后又去了教体局;再后来,静又听说他去政府部门工作了。静在心中暗自嘲讽自己,他在哪儿干什么与自己又有何干?自己现在过得也不差,何必留意这些!
前几年,微信里的师范同学群建立了起来,之前的同学陆陆续续被加了进去。很多同学互加了微信,静也和他互相加了好友,只是他们从未说过话。静没想到,今晚会在微信里得到他的帮助,这让静多少感到有些意外。看来,这份同学情终究还是在的。
静转过头,看了看睡得正熟的小宝,突然有些心酸。人生,也许就是这样,若一帆风顺,岂不是少了酸甜苦辣的滋味?一道光也好,一抹伤也罢,它终究是在逝去的青春岁月里留下了痕迹。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