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主角是患自闭症的小男孩科尔和他的心理医生马尔科姆。故事线缓缓而行,观众犹如穿行在在雾气笼罩的伦敦,迷雾散去之后看到了青葱郁郁的绿地。人性的复杂铺陈开来,随着恐怖镜头的出现,屏住呼吸和心跳加速之余,令我们对人性不再是只见树木不见树林的迷茫。坐壁上观,故事里的爱与恨通过恐怖的形式,展现出来的却是信任与希望。爱的反面是恨,恨是一种能使很多人一听到就不舒服的字眼儿,它可以是丑陋的,过分的,也可以是失控的,对我们来说,它是不能言说,不被允许的。
心理医生马尔科姆是一位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成功人士。成功人士的标配是缔结婚姻和成就事业,这样可以抵抗人生的不确定性。生而为人,我们渴望自由,然而医学的进步让我们越来越懂得,我们的自由意志可能是梦幻泡影。自由意志对我们而言意味着成就感,我们渴望自己的强大,只有这样才可以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找到确定的安全感。
结婚纪念日以及心理学奖项,一切都那么完美。影片就从这里开始。一个病人,马尔科姆曾经的病人,带着枪和满腔恨意出现,并且一枪击中马尔科姆。马尔科姆捂着伤口躺在床上,一袭华服的妻子跪在床前。
上海杀妻藏冰箱案,江歌刘鑫案都让我们不得不握紧拳头,眼含泪水。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残忍和暴虐?面对如此不完美的世界,我们可以做什么?
弗洛伊德曾经说过,把爱和恨联结在一起,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智力上,对我们来说都是古怪而陌生的。然而,为了防范隐藏在爱背后的恨,大自然通过对立的情感,来使爱永远保持警惕和洁净。我们可以通过爱来抵御恨。虽然无意识里,我们依然是谋杀犯。
28岁的美籍印度裔导演M·奈特·沙马兰在这个情节设下了悬念。只留下了马尔科姆捂着伤口躺在床上的镜头。影片切换镜头,马尔科姆穿过秋叶萧瑟的林荫路,出现在小男孩科尔家中。科尔和持枪射击的病人都患有自闭症。马尔科姆希望能够通过治疗好科尔解除心结。
镜头缓缓而入犹如进入梦境。在梦中,我们进入一个精神的国度,那里充满了矛盾,现实世界的法则在那里毫无用处。观众会以为心理医生是科尔妈妈请过来的。他们并肩而坐,这个三角形排位毫无疑问暗示了马尔科姆占据了父亲的角色。父亲在此之前是缺位的。与其说科尔紧张是为躲避鬼魂()他在教堂前第一次见到马尔科姆就知道马尔科姆不在人间)倒不如是科尔对父亲的爱背恨阻隔,他在回避父亲角色的到来。
一部好的电影必然会打开一个全新的视角,更好的展示人性的复杂,冲突和关系。我们的教育让我们以为人的本质上是慈爱的,善良的。我们出生在一个不完美的世界,这个不完美的世界让我们变得愤怒,残忍和敌意。
8岁的科尔和单亲妈妈一起生活,他能看见身边的鬼魂,这让他恐惧。科尔患有自闭症。自闭症孩子的灵魂好像安放在了其他人的躯体中,不受自己的操控。他们不喜欢别人的目光接触,这就好像一个强盗直接进入到了他们的内心世界去抢夺财宝。科尔第一次见到马尔科姆是在教堂外面。他飞快的躲了进去。影片内的解释是科尔知道马尔科姆是鬼魂。实际上这又何尝不是自闭症孩子的特点呢?自闭症患者的大脑神经元连结,在很多区域与常人不同。他们理解、沟通的方式也与常人不同,对社会性信号的理解也非常有限。在某种意义上你可以说,他们是在零星杂乱地理解事物,无法领会人类沟通中关于幽默、想象等元素的完整架构。自闭症患者最主要的障碍存在于沟通层面及社会关系层面:他们经常从人们跟前撤离,并且无法忍受他人靠近或直视他们的脸或双眼。 科尔的妈妈一直对科尔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都是我的骄傲。母亲是安全感的来源。大概五个月大时,我们的心理诞生开始了。母亲给了我们最早爱的教育。马尔科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出现在科尔生活中,填补了科尔父亲的角色的空白。父亲是自由和独立的鼓励者,科尔在马尔科姆的鼓励下开始变得勇敢,他恳求马尔科姆留下来帮助他。这个时候马尔科姆面临两难的选择,他的妻子有了外遇,他把全部的精力用在了治疗科尔身上,对妻子无暇顾及,妻子患了抑郁症。马尔科姆想要和科尔道别,回到妻子身边,陪伴妻子。实际上妻子不能接受他的死去不能接受新的恋情。故事的A面是马尔科姆对妻子的爱,故事的B面是妻子对马尔科姆的爱。阴阳两隔,他们同时面临了丧失。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死亡是不得不面对的丧失。哀悼是完成丧失最好的过程,回避令他们都不能完成哀悼。我曾经听过一个说法,幸福是不想过去,不想未来,只活在当下。总在这里特别合适。一只脚在过去,一只脚在未来,当下没了立身之处,全是荒凉,爱的阳光被浓雾阻隔。
面对科尔的恳求,马尔科姆留了下来。他在两难的处境里选择了职业道德,更准确的是他选择了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结,整合自己。帮助别人也是帮助自己,马尔科姆通过帮助科尔勇敢,自己也变得勇敢。但丁在《神曲》里面写道:我若是一面镜子,那么,我照出你的外在形象,不会早于你的内在形象。
科尔知道马尔科姆是鬼魂,依然恳求马尔科姆能够给他帮助,科尔打破了内心的壁垒,开始接受父亲。父亲的角色和母亲如此不同,又不可替代。父亲给孩子提供了一系列可供选择的歌谣和回应。父亲的存在本身就是强大的安全感。成长意味着分离和失去。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会觉得自己可爱,有价值,能享受快乐,也能正视痛苦,有随遇而安的适应能力,也有灵活的防御能力。生活是有约束的梦,现实是由不完美构成。
精神分析专家罗洛-梅主张爱和恨是原始生命力的组成部分,每一个人都急于证明自己,维护自己,增长自己。这种力量超越了善良和邪恶的范畴,如果不能发挥出来,会驱使我们去盲目的破坏和杀戮。对爱的威胁,来源于否认恨。
而父亲可以向我们展示可爱,爱人和被爱,与父亲的相处可以给我们一种深刻的体验,同时也给了一个与他人相处的体验。因为父亲的存在,我们对爱的内涵理解的更丰富,内涵更大了。
马尔科姆告诉科尔,倾听鬼魂。如果把鬼魂视为一个梦,电影是在带我们探索无意识的领域里面人性的长卷。爱的光明,恨的黑暗如何在一个人身上并存,最终穿过黑暗看到光明。《明朝那些事儿》里面写道:它的光辉,它的荣耀,是我们每个人共同拥有的。它的阴暗,它的丑恶,是我们每个人共同承受的。你遭受这些痛和辱的时候,你才会明白,要实现你的目标是多么的不容易,你会开始畏惧,畏惧所有阻挡在你眼前的障碍。如果你遇到这些困难,感到畏惧和痛苦,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你应该同时意识到,决定你命运的时候到了。 因为畏惧并不是消极的,事实上,它是一个人真正强大的开始。
精神分析学家麦克马洪写道:成长需要联系”。鬼魂找到科尔,想要建立联系,科尔一直在躲避。亲密联系会促进我们的成长,我们在亲密关系中强和确认自我。真实的生活的全部是你和我的相遇。通过你,通过毫无保留的“亲密接触”——“有一个人成了我”。
在马尔科姆的鼓励下,科尔开始直面恐惧,他问鬼魂需要什么帮助。
比如这个因为家庭暴力致死的女人,还有因为意外死亡的男孩,女孩,需要帮助的鬼魂来到科尔身边,科尔不断的去帮助他们。成长就是负责任。帮助鬼魂完成一个又一个心愿,科尔在父亲的搀扶下变得勇敢。在科尔通过勇敢释放了恨的藩篱,他感受到了母亲的爱,并且有了回应。
科尔整合了爱与恨,突破了恐惧,穿过恨表达了爱。
与此同时,马尔科姆也放下了未完成的心结,对妻子表达了爱。
表达不仅仅是一句话,而是把真实内在用符号系统,语言和情绪,不怕被伤害的说出来。真实的表达需要足够的内心力量。
勇敢就是这样如同一个桥梁沟通了爱与恨,让情感自然的流动。被压抑的不会消失,勇敢的面对才能享受爱的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