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家谱记载,先祖于明朝洪武年间自苏州阊门迁居唐刘,忠厚世守,耕读传家,迄今六百余年矣。其间虽无至尊显荣者,然怀才抱德,著誉乡里者,世代不乏其人。至我爷爷广字辈,已是第十六代孙了。
我记事时,父母带着姐姐和我已搬离老宅,分家另居了。
这里是镇北偏西的三间草房,院子不大,有两棵老梨树,春来繁花满枝,香气四溢。母亲在梨树下种了一株月季,朵大色红,姐姐老是得意地摘下新开的那朵送人。我曾一直困惑,母亲教我们姐弟唱芦柴花唱茉莉花,为什么总不教我们唱院子里的梨花月季呢。
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了。父亲一手拽着我,一手拎着他自己做的结实的小板凳,送我到了镇子西南端的董老师那儿。其实那时我们上的不叫幼儿园,叫幼儿班,因为没有园子,只在老师的家里辟了间房做教室,识“人口手”,数“1.2.3”,听“狼来了”的故事,做“捉小鸡”的游戏。那是怎样的一段阳光灿烂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啊!寒来暑往,在上下学时叽叽喳喳、追逐打闹中,我走进了小学的大门。
小学在镇子的中心,离我家近了些。我背上妈妈缝的新书包蹦跳着去学校一般有两条路线。一是先向南再向东,那是我经常选择的、走的次数也最多的线路,沿途有糖果摊、烧饼店、包子铺,特别是有个大供销社,我从西大门进,东南角上的便门出,单是穿行于琳琅满目的商品中大饱一下眼福也是特别地心满意足了。同学小红的爸爸是供销社主任,我一直想套近乎以便混进柜台内的收费处,亲手摸摸那些神奇的夹着票据和钱往来穿梭于各处的红红绿绿的铁夹,可惜没有如愿。供销社东南角有一个小夹巷,我仄着身体穿过去就能见到学校高大青色的围墙了。另一条线路是先向东再向南,拢老宅转转,如果运气不错,遇到爷爷这天心情好,常会白得个一两分钱或者奶奶锅里留着的美味的江饼、水糕。
第一次考试后,蒙老师抬爱,我和大强的胳膊上都佩戴上了两道红杠的臂章。相较于我的呲牙咧嘴得意洋洋,大强很平静。作为死党,我知道他的内心是和我一样骄傲得意的。我说他装,他也不置可否。后来在书上看到“波澜不惊”这个词,想想说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