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回城,是当代异乡人每年如期上演的剧情
离别的车站比婚礼殿堂见证了更多真挚的吻
短短的一周或是半月相处,如何够消散年复一年积累的思念和乡愁
唯有多带些家乡食物 ,在那些四下无人或是朋友聚会的夜里
通过它们将百里、千里之外的家人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家乡的根
我们怀念回不去的童年,更怀念一辈子挥散不去的舌尖记忆
打开你的背包和后备箱,今年你又带了什么味道
同是天涯异乡人,相逢只问家乡味
——题记
文/猴纸的游乐场
(图片为王毅拍摄 文字内容原创 如有转载请备注出处作者)
小孩子才期待过年,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与其说是对年的形式渴望,倒不如说是年味牵绊着异乡人。那些通过味蕾打入记忆的味道,年纪越大,痕迹越深。只有一碰到那似曾相识的味道,为嘴巴而忙碌的年,瞬间鲜活。
春节前一两个月,农户和屠夫最喜悦的季节来临,稀罕的土猪肉是年节餐桌的大菜。大城市的吃客们等待着过年不打烊的冷鲜服务,这样才能及时地将云南等地难寻的生态土货排上菜单。对于云南人而言,吃肉似乎就是一件很家常的事。
当是杀猪宴,就可持续两三个月之久,而且全省各地,风俗不同。白族的火烧猪,生皮是杀猪饭的灵魂,带着麦田桔梗的清香,焦黄弹牙的肉皮,配上十多位调料的蘸水,美味程度可想而知;纳西族的杀猪宴,不能不提的是火塘烧烤,跳动的炭火早已就绪,猪肉刚刚分割,最精华的部分抹上调料,穿上长签,大人小孩齐齐围住火塘,滋滋滋流油的肉串在火上翻滚,炭火里噼里啪啦的响声昭示着年的到来;我的家乡是云南楚雄成昆铁路旁一个热闹的小乡镇,周围山势险峻,至今仍然保留着众多的彝族和其他少数民族。彝家的杀猪宴,主人最贵重的朋友才有机会尝到剁生,温热的血旺和猪肝,加入紫苏、薄荷去腥,花椒面是自家院里的青花椒研磨,辣椒在灶门里小火烤脆,原本胆怯不敢尝生的外地客人,只要一筷子下去,那从嘴巴开始弥漫到头颅的香气,再也没办法停下来。数量有限,想要品尝这鲜食美味,在正席开场的上午就得动身前往彝家,热情彝家的杀猪午宴阵势也绝不逊色,辣椒炒肉、现炸酥肉、笋丝拌肉沫、凉拌猪头肉、大青菜汤……一桌子目不暇接的美食,足矣看出彝家好客绝非浪得虚名。害怕上火的你,彝家人还为你准备好了生态凉茶,晒干的野坝子性辛微苦,消食化积同时还能清热祛火。一切都已妥当,请和彝家人一道慢慢享用年节盛宴。
腌制腊肠,是关于年最早的记忆。肥瘦相间的后腿肉,切成大小一致的小方丁,薄薄的肠衣需要用面粉反复搓洗,不容许有一点臭味。父亲的杵臼里,焙好的花椒、八角、草果、辣椒、食盐是灌制香肠的香料,咚咚咚舂成细末待用。那一头,外婆和母亲均匀地将香料与适当白酒混合妥当,一人牵着肠衣,一人不停地灌装着腌制过的肉丁,晶莹透亮的肠衣霎时变得红润丰满。而我,负责将外婆准备好的棉线一节节捆扎合适的长度,再用大头针在肠衣上扎些小洞。当一排排的腊肠晾晒在竹竿上,时间是神奇的催化剂,似乎已经马上就看到米饭焖香肠的场景。机器装肠之后,同样的配方,却再也还原不了同样的味道,那些在女人们手心里温热的爱意。也许,你和我都在香肠自动灌装的年代,偷偷怀念搬着小板凳收腊肠的好时光。
长大的我们不停地抱怨年味越来越淡,然则,想想曾经的年,失去的年味,是不再上演的仪式感。糖瓜祭灶、松毛铺地、祖祠祭祀、鞭炮除晦、炊锅跨年……那些古老而繁复的仪式,现在慢慢的简化只剩下年夜饭而已。小时候的年,可以和亲戚邻里走街串巷炸一天的鞭炮,口袋里吃不完的五色糖果,似乎完全不知道困倦和疲惫。玩累了,就随着家里的长辈去田间地头拔萝卜、拔出青菜、摘洋瓜,山泉水旁边的小沟渠是就近的洗菜池,晶晶亮的泉水,捧起来喝一口,嘴里全是甜丝丝的味道。用不完的力气,一边洗菜,还可以和小伙伴们打个水仗,好不快活,抬着冰凉清爽的蔬菜,正好回去烹饪一餐重要的年饭。
家里的老人一早就在祖祠和门口各处点上了清香,小孩子必须要耐着玩性跟随着老人的节奏磕头念诵,年少时的漫不经心,现在想再去祖祠看看,也只剩下沉灰已久的案桌。那时候的年,总要忍受着饥肠辘辘的等待,月亮和星宿上齐之后,那加了鸡鸭高汤炖煮的炊锅才被缓缓地端上桌来。粉丝、白菜、青菜、丸子、蛋卷,一层层地堆叠,昭示着一年来家里稻谷满仓。红烧鱼是一定要有的,年年有余的好口彩,让它至今仍然活跃在千家万户的年饭桌上。酒过三巡,大人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的盖过了春晚的节目声。小孩们早就眼疾手快吃跑了爱吃的菜,喝了一肚子饮料,就等着说点吉祥拜年话,互相比比今年谁的红包收的多。月色越沉,炊锅越香,餐桌上的欢声笑语要一直持续到跨年后。零点的钟声才刚刚响,院子里的鞭炮和礼花声此起彼伏,人群散去,梦乡里依稀可闻一夜炮竹声。接下来的几天,串亲戚、逛寺庙、访老友、炸米花,那些属于春节的活动挨个有序进行,短短几日尽兴消遣放松,一年难得的惬意自不言说。
而今,交通越来越便捷,物质越来越优渥,人情却不知咋地,散了好多,很多家的门头还贴着旧年的对联,勉强应付的福字也不是精心采买的,尴尬的留着某某单位的大名。除夕夜一过,周围的邻居大部分就不呆在家里,纷纷动身短途旅行,倒是将最好的风景在路上这话执行的利落干脆。年的仪式只有那些鬓发俱白的老人家还在坚守,看着那些佝偻蹒跚的背影,落寞和无奈涌上心头。当胡吃海喝不需要特定的日子,再过些年头,过年能盼望的,还剩什么?
时间会把人们分开
距离会把人们分开
生老病死也会把人们分开
但是一口家的味道
你会发现,它是不受时间和空间束缚的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味道
注定是分不开,也忘不掉的
想家的时候,一定要吃上口家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