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是朱妍妍的家吗?”围栏外,一名邮递员有礼貌地向我询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包裹交给我,然后离开了。
我好奇地看着手中的包裹,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寄东西给我。
因为父母都是孤儿,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至于朋友……说实话,父母都是很奇怪的人,每年都要搬一次家。虽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看到他们有苦难言的表情,我也不好多问,只能跟着他们不断地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而现在这里,是我记忆中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了。
大概是哪位商家邮寄的试用品吧,我将包裹随手放到一旁,准备放学回来再看。
今天是我进入明日星学院的第一天,所以不想因为迟到给别的同学留下不好的印象。
对于新的校园生活,我非常期待。因为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中学,我就读的学校都是校规森严的女校,而明日星学院是我就读的第一所男女混读的学校不知道在新学校会不会有浪漫的恋情发生。
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包裹忽然自己跳了起来,从置物架上落到地板上,然后滚到了我的脚边。大概是刚才没放稳吧。我疑惑地挠挠头,将包裹捡起,重新放到置物架上。
然而,我刚转身,身后就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包裹又滚到地上,并且追随我而来。
包裹居然自己在动!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此刻,我满屋子跑,而包裹却像一条盯上肉包子的狗,一直在我身后追。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包会自己跑?难道里面有鬼?
我本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却动摇了。
“Stop(停下)!”我举起扫帚挡在胸前,大声冲着包裹喊,“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我就打你!”
我故意用力地挥动扫帚,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不管你是什么怪物,现在立刻滚出我家!否则……”
我回忆着鬼片中那些身负艰巨使命的主角们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做出的反应,总结如下:
如果对方是美艳系雌性精怪,而我又是风流倜傥仪表不凡的俊俏书生,那么就可以使用“美男计”,这样不但没有生命危险,还可以依靠裙带关系招财进宝,摇身变成吃喝不愁的富家公子。不过因为性别局限,所以我很遗憾地放弃了这条良计。
如果对方是英俊系雄性精怪,而我又是倾国倾城的美丽俏佳人,那么可以使用“美人计”,让对方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从此谱写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佳话。不过,纵观古往今来的传奇异志,痴情的男妖少之又少,多半会变成采阴补阳的负心汉,更何况凭借我的姿色,除非对方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想换一道开胃小菜,否则很难让人一见钟情。所以这条计策也被我放弃了。
如果对方既不是美艳系雌性怪,也不是英俊系雄性精怪,而是抽象系雌雄难辨的丑陋魔怪,此刻最好的计策自然是脚底抹油开溜。但是,此刻我已经被它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综上所述,我只能使用最后一条计策,也是危险系数最高的计策——斗法!
我拿着扫帚鬼画符一般在空中虚画几圈,然后抑扬顿挫地大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可惜,天兵天将下凡的情景没有出现,包裹被我掌中发出的气流打飞的情景也没有出现。
难道咒语不管用?我抹去额头冷汗,继续底气十足地大喊:“唵嘛呢叭咪吽!”
依然没有反应。
“好厉害的妖孽!连佛家的六字真言都对你无效,那么这招总能降服你了吧?”我露出破釜沉舟的表情,将手中的扫帚挥舞起来,“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扑哧……”包裹好像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我满面通红地怒道:“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
“真不敢相信,接下来的日子我竟然要给你这样的白痴当保姆。”包裹出尖酸刻薄的女声,然后慢慢地被无形的力量打开,四个侧边像花瓣一样缓缓落下,一个有点眼熟的小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阿旺!”我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小仓鼠,顾不得追问它是不是藏在包裹中的妖怪,因为它的出现代表着有可能知道我父母的下落。
金色的绒毛包裹着圆圆的身体,两只三角形的耳朵竖在头顶,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总是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
没错,我家的仓鼠最特别的地方不是它可爱的外表,也不是它超长的寿命,而是它好像能听懂人话,面部表情总能随着对方的言语产生变化不过面对我时,它鄙夷的神态居多。
这鄙夷的神态成了我辨认它的最好办法。它现在趾高气扬地跳到桌子上,轻蔑地看着我。多么熟悉的表情啊,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阿旺,我好想你!”我快如闪电地将它抓到手里,贴在脸颊边不停地蹭来蹭去。
仓鼠伸出短小的前肢使劲地推我,嘴唇动了动,发出尖锐的叫声:“滚一边去,恶心死了。”
“阿旺,你竟然会说话?你竟然会说话!”我用了两句同样的话来表达惊讶。
“哼!白痴,现在才发现,反应真迟钝,脑袋里住着蠕虫吗?”仓鼠不屑地看着我。真难为它前肢那么短,竟然还能做出环抱的动作。
我不顾它的反抗,再次把它放在脸颊旁蹭来蹭去:“你没死,太好了!”
“谁像你们人类,脆弱得不堪一击,我们天使可是寿与天齐。”仓鼠得意扬扬地说。
寿与天齐?
我再次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忍不住赞叹阿旺的成语功底真深厚。
“天使?”我惊奇地问,“你是天使吗?可怎么看都是仓鼠啊。还有,我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肉眼凡胎的人类当然看不到我的真实面目。只是没想到身为安琪儿和罗弗寇的女儿的你,竟然也是如此,真令人失望。”仓鼠摇了摇头又说,“幸好我对你已经失望惯了。”
“阿旺……”
“不要叫我阿旺!”仓鼠不满地说,“我叫苍楠,是你母亲安琪儿的首席护卫官。”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感到十分困惑,“我爸爸妈妈到底在哪里?我只想知道这一点。”
仓鼠,不,现在该叫它苍楠,吐出冰冷的两个字:“地狱!”
我如被雷击,抓着它使劲摇晃:“你骗人!我爸爸妈妈是好人,怎么可能在地狱?”
“我没骗你!”不知道苍楠用了什么办法,我手一麻,便被迫放开了它,任凭它跳到桌子上,“你爸爸妈妈确实在地狱,不过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母亲是大天使安琪儿,而你父亲是地狱七贤王之一的罗弗寇。”
“你还是在骗人。”我撇嘴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天使和恶魔。”
苍楠静静地看着我,说:“如果连仓鼠都会说话,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我无语了,世界上最离奇的事不就在我眼前发生了吗?养了十几年的仓鼠忽然开口说话,这还不够离奇吗?
如果真如它所说的,我妈妈是天使,我爸爸是恶魔,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苍楠递给我一封信:“看看吧,这是你父母给你的亲笔信。从这里面,你或许能找到答案。”
我疑惑地接过那张印着金色图样的黑色信纸。刚看到开头,眼眶就变得湿热——那正是妈妈的字迹。
亲爱的妍妍: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一定是在你十七岁生日的当天,所以妈妈和爸爸祝你生日快乐,希望我们的宝贝永远健康幸福。虽然很遗憾不能亲自陪你过生日,但是,爸爸妈妈派去的使者,也就是苍楠小姐,一定会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
当你听到我们失踪的消息一定非常难过吧?我亲爱的女儿,很抱歉伤了你的心,但是请相信,这是爸爸妈妈能够保护你的唯一办法。
想必从苍楠小姐的口中,你已经知道妈妈和爸爸的真实身份,请不要怀疑,因为妈妈确实是天使,爸爸确实是恶魔。
这听起来很像神话故事,对不对?不过天使与恶魔确实天生就具有特殊的能力,而这种强大的能力往往可以扰乱人间的秩序,所以不论是天使还是恶魔都不能轻易进入人间。我和你爸爸是特例,因为我们打破禁忌,相爱了。尽管受到天界与地狱的重重阻挠,我和你父亲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并生下了你。可是很遗憾,我们无法从以往的经验中判断出你的能量,因为你是恶魔与天使的混血儿,这一类人的数量非常稀少,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你的能力是属于天使还是恶魔。不过,不管你的能量大小,在你十七岁时,体内不属于人类的特殊力量都将慢慢苏醒。
这也是我们非常担心的一点,我们本想陪你度过这段不稳定的时光,但是地狱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问题,你父亲虽然因为我放弃了魔王的宝座,但身为七贤王之一,他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我们商量一起来地狱解决问题。但是,我可爱的女儿,我们不忍心让你卷入这场纷争,所以将你一个人留在了人间,而且只能采用这种不辞而别的方式。请你原谅,更请你相信父母对你的爱只会随着无法相见的时间的变长而更加浓烈。
虽然很担心你,但是我和你父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如果这件事没有处理好,那么人类成千上万的孩子都将失去父母。我相信这也是善良的你不忍心看到的,所以,请好好照顾自己,等待与我们重逢的那天。
爱你,我们的小甜心。
看完这封信,我沉默不语,暂时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真相。虽然我相信母亲信上写的一切,并且为他们还活着感到高兴,但还是有很多疑问。
“苍楠,我母亲说地狱出现的严重问题是什么?”我终于记得不将苍楠叫成阿旺了。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相信我,有时候无知也是福。”苍楠深情地摸了摸我的头,“虽然他们和人类属于不同的种族,但是,对子女的疼爱与普天下的父母一样。与其让你跟他们一起提心吊胆地生活,不如让你一个人过着快乐的日子。”
见我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苍楠叹了口气,说:“我保证时机成熟时会告诉你,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忽然,苍楠不说话了,惊恐地看着门口。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正盯着它。
“啊,是小白啊。”我友好地冲它打招呼。
“喵……”小白乖巧地回应我的呼唤。这是隔壁家的猫,经常来我家串门,在父母消失后的日子里,它带给我不少快乐,所以我很喜欢它。
“苍楠,你的朋友来了,快跟小白打招呼。”
这只小猫最喜欢的就是仓鼠了,在我们刚搬来不久,它就天天守在我家窗户外冲着当时还叫阿旺的苍楠喵喵地叫个不停。不过,显然苍楠不这么想,它极力克制住颤抖说:“它是你的朋友?”
“可是,小白明明更想跟你做朋友。你放心,它不会吃你的,小白很挑食的,任何没煮熟的东西都不会吃,包括老鼠。”我热情地抱起小白朝苍楠走过去。
“我不是老鼠!是仓鼠!”苍楠不满地冲着我低吼,“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
“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很伤人的。”我和小白都摆出受伤的表情。
苍楠没有理我,只是死死地盯着小白,终于在小白从我怀中跳出的那一瞬间,尖叫着溜走了。“喂,你去哪里?”
苍楠顾不上回答,钻出家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我倒是不担心它找不到回家的路,因为它可是一只会说话的仓鼠。就算找不到路,难道它不会问吗?
当然,它问路的对象必须像我一样有坚韧的神经,这样才不会将它当做妖怪抓起来。
我耸了耸肩,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才后知后觉地大叫起来:“天啊!我迟到了!”
(第一幕完)